其余的,他看不見。
也無從可說可管。
畢竟他不會在這石墩子上坐整整一個冬天。
他還是要繼續朝前走的。
即便不知道要去哪里。
但朝前走,不要停,總沒錯。
天黑了。
山里人家都點亮了燈火。
但那些燈火根本不足以照亮崎嶇的山路。
就像今夜。
出奇的黑。
好在這條路他已經走過了無數遍,卻是連哪里有坑都能記得。
倒是沒有走錯過一步。
有些燈火里傳來的是歡笑。
而有些燈火中卻只能醞釀出淚花。
但鐵觀音沒有燈火。
自然也就沒有歡笑與淚花。
但劉睿影卻在他的身上體會到一種說不出的暢快。
這種暢快,他也有過。
而且只在夜晚。
只在漆黑到連影子都沒有的夜晚。
云層和雪地遙相呼應。
鐵觀音走在雪上,就好像在云層里跋涉似的。
乾坤一顛倒。
沒了任何差別。
生在南邊的人,一定懼怕冬天的寒意。
因為身材再曼妙的女子,到了冬天,都得穿上厚厚的棉袍冬裝。
顯得臃腫不堪。
毫無任何‘美’可言。
而那平日里如暖陽的般的微笑,也會因為寒冷而變得愁苦。
的確是讓人不想再多看一眼。
對于鐵觀音而言,這倒是省卻了很多麻煩。
因為大家都只顧低頭鎖著脖子走路。
反倒是沒人注意到他這么一個怪人。
不光是黑夜。
冬天也能給他最好的保護,是他每年中夢寐以求的歸屬。
劉睿影甚至能夠猜到他為何會選擇生活在北方。
因為北方的冬季最為漫長。
漫長的冬季,讓他的開心和舒暢也能保持的更為持久些。
在北方冬天里上路的行人。
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渴望。
有的渴望見到父母妻兒之后的溫情。
有人惦記著爐子上已經熬好的一鍋熱湯。
鐵觀音或許是唯一一個沒有任何渴望的行人。
他只是對在路上的感覺有一份卓絕的迷戀。
兜兜轉轉饒了一大圈。
他最終又回到了自己果園下的一處村莊。
冬天讓這村莊也陷入了沉睡。
今天有太陽。
但冬天的太陽是假的。
即便它看上去再大再亮,也不能給人以任何溫暖。
村莊中的住戶,零零散散的坐落在山丘上。
若是在低洼處。
開春時融化的雪水,就會把整個房子都沖垮。
他們沒有錢去修結實的屋子。
只能多花費點時間和經歷,去把房子往高處蓋。
這個村子,是他每年冬日游歷的終點。
從這里離開后。
他便會回到自己的果園,掏一個雪窩子。
蜷縮在里面。
好似一頭狗熊般,一直待到驚蟄才會出來。
而他來這座村子的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這村兒里有一位老人。
一位極老極老的普通老人。
和當地的老農民沒有什么區別,身上也毫無過人之處。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要比旁人更老。
有的時候,老也是一種特點。
若老的沒有特點,那只能說明這人還不夠老。
走到這里后。
劉睿影看到鐵觀音的步子都變快了許多。
可見他的心情有多么的迫切。
這讓劉睿影頓時來了精神。
他想看看鐵觀音如此迫切的心情,究竟是要做什么事。
走到了村口。
劉睿影就看到一位老人靠在一張破爛的躺椅上。
晃著,搖著。
瞇起眼,曬太陽。
似是在打盹,但卻又沒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