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白骨扇,隨我縱橫馳騁這么多年,還是頭一回被人留下印記。”
張學究看著扇子大骨上的白印兒說道。
說罷,用大拇指不斷摩挲著。
似是要將其揩去。
可是無論他的大拇指如何用力的揉搓,卻是都不能讓那白印兒變淡分毫……
這卻是讓張學究在郁悶之余有些心煩意亂。
每個人都有自己所極為珍惜的事物。
不見得有多貴重,但它的位置,就是沒有旁的任何可以替代。
從童年起,每個孩子一定都會有自己所最為真愛的玩具。
姑娘家,喜歡玩偶。
男孩子喜歡舞槍弄棒。
沒有真的,也玩不動真的,那就自己做。
條件好些的人家,可以用些木頭的邊角料。
把表面那些勾人扎手的到此用刨子處理的光滑平整之后,再用墨線勾勒出大致的行裝。
隨后一點點的鋸出來個樣子。
最終刷上一層清漆,防腐去污。
就算從年頭玩到年尾都不會有事。
不過大部分的孩子,沒有這般條件,只能在腦中想想。
木頭即便是邊角料,也是需要銀兩,需要花錢的。
但在腦中無論怎樣的浮想聯翩,卻是都分文不取。
無非是越想越興奮,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覺,第二天日上三竿時還沒有醒來,屁股吃點苦,挨一頓娘親的板子罷了。
可相對于昨晚的腦中勾勒出的宏偉而言,一頓板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板子能夠打碎清夢,能夠讓人從溫暖的被窩中一躍而起,但卻不能讓人停止腦中的遐想。
無論最后到底有沒有實現,整個童年便也就這么在一個有一個如夢似幻的愿景中過去了。
張學究雖然現在是個老家伙,是個學究。
但老,是一天天積累出來的。
卻是一步都不能落下。
就好像在和四季的輪回一般。
沒有人能夠在過萬了春天之后,就看到那天下有雪。
同理,在那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之后,這片純白也會被溫暖濕潤的東南風吹得消弭于無形。
這是自然的綱常,天道的規律。
沒有任何人可以違背。
張學究在孩童時代時,也并不是個懂事聽話的好孩子。
誠然,大人們所謂的好孩子,一定是要懂事聽話的。
無論你有多么機敏,多么靈巧,有多么與眾不同的見地,只要你不懂事,或不聽話,那你就是不好。
想必每個時代的每個孩子都經歷過此般相同的斗爭。
斗爭分大小,激烈程度分高低。
張學究也不能免俗。
小時候,他家里雖然不富裕。
但起碼也算是出過幾位讀書人。
那會兒的讀書人,是真正的讀書人。
不慕名,也不貪利。
一門心思撲在那飽蘸墨香的圣賢書上。
雖說聽起來有些兩袖清風,清湯寡水,但生活上卻衣食無憂,只不過算不得大富大貴罷了。
那會兒的富人,也極有修養。
起碼沒人敢指著鼻子罵讀書人是窮酸。
做生意的,對自己請來的賬房先生也是禮敬有加。
吃口白面細米都是在過年的時候,賬房先生每晚可是都能有一條炸魚當下酒菜,再配上幾兩混酒。
張學究的爹親也算是半個讀書人。
何為半個?
就是這書讀到了一半不讀了。
那書中所講的道理也只通宵了一半,他便覺得已是足夠。
他家好歹也算是個書香門第。
如此行為當然是讓祖宗蒙羞,房梁晦暗的大不敬之舉。
但他的爹親卻就是如此的一意孤行。
不得不說,三歲看老,看的不是孩子到了年齡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