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了趙茗茗的話,只是一時間思緒拔不出來,便也就沒有回答。
她的確是很愛喝酒的。
與其說一無所有,但不如說她還有最后一樣東西,那就是喝下肚中的酒。
只是在太上河中時,她不能像這般隨意的飲酒。熱酒傷肺,冷酒刮喉。她接待客人不止是脫脫衣服那么簡單,很多時候還得撫琴一首,再唱唱曲兒。
酒喝多了,彈琴時壓弦的手便會發抖,嗓子也會打顫從而唱不準音調。
蔣琳琳心知自己能夠隨意喝酒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才會一杯接一杯的不停。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想讓自己醉醺醺的回到太上河。
最好是昏睡過去,一睜眼便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畫舫上。太上河只有一個進出口,無論是客人還是姑娘都得從哪里進出。幾年前,蔣琳琳也是從那個口子中進了太上河里。從此之后,這口子雖然還在,但對于她而言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對于沒意義的事情,還去看它作甚?只能是徒增煩悶罷了,不如醉倒過去。
“清醒時候太麻木了,喝點酒才能對周遭的一切有些感觸。”
蔣琳琳說道。
就像糖炒栗子可憐她一樣,蔣琳琳心中卻也在可憐著別人。
這別人,說的正是那些個來太上河中尋歡作樂的嫖客們。
他們不但可憐,更可惜,還有些許可怕。因為或許這一生中或許都沒有循規蹈矩的按照世道上大家都認可的傳統方式去珍惜愛過一個人。即便有了家室,甚至有了后代子孫,也是如此。
在蔣琳琳看來,到太上河中找樂子人們,都是一群可憐蟲。他們害怕承擔責任,害怕家庭的束縛,害怕感情的牽絆。這些個零零總總的原因匯聚在一起,便是他們沉淪的原因所在。
相比于蔣琳琳一無所有來說,他們卻是寂寞刻骨,所以便只能貪婪的抓住眼前能容易得到的所有歡樂,哪怕只是片刻,也覺得足以。歸根結底,不是他們風流多情,而是某種缺失與膽怯讓他們只能尋覓一段一段注定脆弱,注定消散,卻又極盡歡愉的關系。
蔣琳琳知道現在,已然覺得男女之間,本是應當專情的。這種想法從趙茗茗的口中說出來,旁人定會覺得這女子可佩。但若是從蔣琳琳的口中說出,旁人定會搖頭嘆惋,說她癡人說夢,這女子著實可悲。
可有些東西不能因為它罕見,便就此忽視了它的存在,以至于好不相信。當然,蔣琳琳也從來未曾說起過她自己竟是有這般想法。被人嘲笑的事,自己相信就好,想想就好,卻是沒有必要說出來被人指指點點。
風塵中的女子,在燈紅酒綠的掩映下總是有種別樣的風情。不能說美,也不能說媚,但就是勾人心魄,沉甸甸的,水潺潺的,掛在哪里。走進去看一眼,整個人都好似烤過了火候的酥皮點心般龜裂開來。她們當然也不會有趙茗茗這般的大小姐脾氣,身邊跟著的也不似糖炒栗子這般鬼靈精怪的侍女。她們向來都很溫柔順遂,許多女子不可能答應的事,不可能去做的事,她們都能答應,都能做到。但往往這種答應卻是無可奈何,是一種對這世道的輕賤與漠視。
這么一看,風塵女子卻是和四處闖蕩的江湖豪客們有了些共同之處。他們都對這世道輕賤,都對一切不滿,心中也往往很是悲愴,因此才會有俠氣傍身。
不過并非人人都是如此,蔣琳琳應當是太上河中的另類。至于別的姑娘,大多還是隨波逐流的,并不會思考這么多。挨過一日便是一日,且將青春換黃金,倒也過得逍遙舒坦。
“我也喜歡喝酒,不過第一次喝酒還是與他!”
趙茗茗指了指車廂外說道。
“他的確是個好男人!”
蔣琳琳微微一愣后說道。
“只不過有點呆……對于女人有點呆!”
隨即又哈哈笑了起來。
“你怎么知道他是個好男人?”
趙茗茗問道。
“廚子每天做飯,手下當然就能掌握酸甜咸淡。我整日接客,對男人一眼就能看個通透。”
蔣琳琳毫不避諱,大大方方的說道。
“你也是個好姑娘!”
沉默一會兒,趙茗茗卻是開口如此說道。
“你還是第一個這樣夸我的姑娘!”
蔣琳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