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光,遮擋的嚴嚴實實。
沒人能看到屏風后擺著的那把褐色藤椅。
上面懶洋洋的躺著一人,臉上也帶著相同的面具。大廳中那似是太陽的燈盞,光正好可以越過屏風,照射到他的腳尖。猶如西沉的陽光,一束秋日午后西沉的陽光。
燈盞比太陽離的近,自然也比太陽更加溫暖。這人手里拿著一個酒瓶,跟劉睿影先前喝水與烈酒的酒瓶一樣。不過他喝的很是小心,每次都只淺淺的咂一口。看那量應當是才潤濕了嘴唇,不過劉睿影要是提前知道這酒如此濃烈的話,恐怕也會這樣喝。
藤椅旁邊擺著一張小幾。
四方形。
三根腿。
顏色還不統一。
和窮人家撿來幾根破木頭,隨意釘起來的一樣。
這張小幾與藤椅放在如此堂皇的大廳中的確很是突兀,要是沒有屏風的遮擋,在場的貴賓們定然也會感到吃驚不已。
又咂了幾口酒,這人在藤椅上抻了抻胳膊,不慎將酒瓶里的酒灑出幾滴落在身上。他趕忙將手中的酒瓶放在身旁的小幾上,揪住沾染了酒水的衣襟,放在嘴里使勁嘬著。
灑出來的酒本就沒有多少,又被這一身粗布麻衣全然吸收,哪里還能用嘴吸的出來?這人猛嘬了一陣,也只得撇著嘴,輕聲說了兩遍“可惜……可惜……”。
也不知是從哪里來的風,吹得大廳中的燈盞一陣搖晃,連蠟燭都滅了幾根。風繞過屏障,拂過小幾與藤椅而去,讓這人松開了揪住衣裳的手,看向了右面亭欄上掛著的一面青色旗幟,上書四個打字“寶怡賭坊”。
他瞇著眼,在藤椅上翹起二郎腿,悠然自得的用兩根手指夾住酒瓶,將它高高的提起,忽然一松手,酒瓶落地,“啪”的一聲摔的稀碎。
方才還可惜灑出了幾滴酒的人,這會兒卻將半瓶酒全部喂給了地面上的青磚。
“風起旗動人不還。半杯酒融了多少千災百難。都說惺惺相惜后便是衣缽相傳,但怎個今兒卻是冉冉纏纏?醉臥紅樓不及馬放南山,轟飲酒壚敵不過一曲陽關。碧芳入喉便可披肝瀝膽,柳折花殘已是料峭春寒……”
唱到這里,一口痰上來,使得他不由得止住,隨即大力地吐了口唾沫出去。正巧落在了那一堆碎瓷片兒上。從身邊上的小幾下方又拿出一瓶酒,“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大半瓶,卻是連氣都不喘。而后又半捏著拳,垂了垂胸口,才算是作罷。
大廳上的頂燈,由婢女搭著梯子重新將蠟燭點燃,等過照在他帶著面具的臉上,依稀可以看見面具下面的皺紋。眼睛已經有些渾濁,可是他的嘴唇飽含血色,牙齒也雪白,不喝酒的不唱曲兒的時候,和年輕人沒什么兩樣。
要是劉睿影聽到了他方才的唱曲兒,決計會感到親切。因為剛剛那段兒,正是他未給趙茗茗唱完的《碧芳酒》的后半段。
“東家,時辰差不多了!”
一位婢女走過來說道。
藤椅上的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隨后蹭的一下站起身子,身后的藤椅猛烈抖動著,先前他枕著腦袋的位置,明晃晃的卡著片魚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