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好的出乎意料!實不相瞞,想必閣下也知道。對詔獄,即便是中都查緝司中人也是聞之色變的最大忌諱,在下也曾多次好奇過這里面究竟是何等光景。不過每次閑逛時,也會有意無意的敬而遠之,沒想到當真進來了卻是這么一處洞天福地!”
劉睿影說道。
傅云舟臉上掛著笑意,不住的點頭。心里卻嘖嘖稱奇。
來詔獄中的人算不上多,但也決計算不上少。基本都是看見了那兩扇大開的血紅色門板就已經把三魂七魄嚇丟了一半,能自己走到這先前那花園的少之又少。大抵都是連拖帶拽,口吐白沫,雙眼上翻,一副好死不活的樣子。
至于這些人中到底幾人真,幾人假,傅云舟也沒有計算過。但這裝瘋卻好像是進了詔獄后公認的脫罪方法,個個兒都能無師自通。什么抽搐狂笑的還都是小兒經。就連啃草吃土,嚼糞喝尿的他都見過不少。
但像劉睿影這般,閑庭信步,侃侃而談的,還是頭一回看到。
這人定不是平常人能比,至少心境大不相同。
一時間,傅云舟竟是不知該將劉睿影作何劃分。以他的經驗來說,這人都不需要開口,只要稍微看上片刻,就能將其了解個七七八八。而這詔獄內,無論是個筆力多深的讀書人,還是見過了刀與血的武修,都沒有什么區別。詔獄所追求的,從來不是偏向于哪一方,或是主持什么公道與正義。
但凡是來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問題的。就像嶄新的綢衫上滴上了油漬,你說它無關痛癢也行。可在這滴油漬暈開后,終究會變成一個扎眼的瑕疵。
以傅云舟的見地,他更愿意將詔獄稱為一座磨坊。在這里發生和他所做的一切,無非就是用一座看不見的,無形又巨大的磨盤,將人的肉體和精神都磨個稀爛,而后如同渣滓一般倒掉沖走。
作為中都查緝司的一部分,詔獄既不像天耳省和天目省那樣只負責監控刺探,淺嘗輒止。他對整個查緝司所查緝的天下,都要無與倫比的行動力。
“劉省旗里邊請!”
傅云舟發覺自己走神。
回過頭來看到劉睿影正在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趕忙開口說道。
心里竟是出現了幾分窘迫。
他竟然在這種時候失了態。
這種情緒來的過于莫名其妙,傅云舟甚至有種深深地自責。身為詔獄中人,怎么能當著即將問詢的當事人出神?又怎么能因為對方笑看了自己一眼而覺得精魄?
劉睿影背著手走了進去。
傅云舟跟在他身后輕輕地咳嗽了幾聲,想要將自己心中的胡亂情緒撇開。
人是不會無緣無故咳嗽的。
若非生病,那就是要借此來掩飾什么。
劉睿影也知道這個方法。
而他還知道傅云舟決計沒有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