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說完便開始忙活著收拾攤子。
先用長柄勺將鍋里的牛肉撈出來,扔進鐵皮桶里。然后將牛肉湯全部倒在路邊。
立馬就有幾只一直藏在暗處的野狗沖上來舔事。
待劉睿影再回過神來時,耳邊傳來一陣吱吱扭扭的聲音,卻是老頭兒推著拉板車,托著步子,漸漸遠去。
他記得這老頭兒是成過家的,不過卻是個又瘸又聾、爽直潑辣的老姑娘。
聽說也是個苦命的人,從小在大府邸里幫工做活,后來那家主人死了,夫人覺得她礙眼,就將其趕了出去。
好在還是給了她些銀錢,不算是太過于刻薄。于是這老姑娘就隨便找了間沒人要的破房子往下。
反正沒人要,也正好省了租子。
一開始他不知道該感謝什么,便經常出門瞎轉悠。
不識字的人往往迷信,她也對神明二字極為敬畏,轉悠時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神廟。
她總是一個人去,避開其他人上香火的時間,然后為自己默默祈禱保佑。
袁潔好似告訴過劉睿影,說她和老管家結識也是在神廟中。那晚的風應當不比今晚小。老姑娘穿著披風,頭上還帶著頂帽子。
也不知是因為水土不服還是破屋子里不干凈的原因,她的皮膚使極為凹凸不平,面頰和彎曲的鼻梁都像是蟹爪蘭那樣呈現出鮮艷刺目的桃紅。
而這老姑娘最拿手的,就是熬牛肉湯。
袁潔還曾給劉睿影炫耀過,說她小時候身體不好,娘親不知請了多少郎中都瞧不好。
土方子也著實嘗試了不少,什么要吃帶血的牛肉,生吞去掉毒腺的活蜈蚣、活蝎子!但都沒有任何改觀。
直到老管家成家之后,每天喝了那位老姑娘熬制的牛肉湯,身子骨才漸漸好轉起來。
現在這老頭兒晚上獨自出攤,想必那老姑娘已經不在人間。
劉睿影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也不知是愧疚還是落寞……
又忽然想起他說賣這湯是為了打發時間,也大抵是為了這曾經陪伴的熟悉的味道和心底里永不逝去的人兒吧。
那老姑娘再丑,身影也被印在了老頭兒的腦海里,成為一抹亮色。
路的另一頭,湯中松、蕭錦侃、酒三半三人和大老姜還在等著他。
快步趕上后,三人很有默契的對剛才的事情只字不提。
“今晚寶怡賭坊人多嗎?”
劉睿影問道。
“和那天一樣。”
大老姜回答道。
眼神卻是有些躲閃。
距離“寶怡賭坊”越近,他反倒是越發不自然起來。劉睿影覺得他這種舉動太過于反常,故而用眼神提示了一下其余三人,莫要太過于輕松。
實際上只有兩人。
因為蕭錦侃卻是看不見他的眼神。
不過他也是唯一不用提醒的人。
大老姜就是再能算計,也算計不到蕭錦侃。一個人倘若是想和至高陰陽師拼算計,只能自取其辱。
想要這么做的人,想到至高陰陽師這個名頭就先怯了三分,就算有勇氣再進一步,這至高陰陽師的名頭也不是空的,恐怕在他想算計的那一刻,就已經被蕭錦侃先算計到了。
上次劉睿影怎么去的“寶怡賭坊”他根本不記得,醒來時就在床上,在溫暖的被窩中。
不過他還記得那床上鋪著湛藍刺繡罽,自己的腦袋兩側分別放著兩個用絲線繡的碧綠色金錢蟒靠背,連著一雙引枕。
被子是被他壓在身下還是蓋在身上已經有些模糊,但秋香色的背面著實是少見。
當時他就想要看看上面得紋飾,但從床上起來之后,卻是就忘記得一干二凈。
至于屋子里點的燈盞,還有桌案兩邊各自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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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一對梅花小幾,邊沿處有個文象牙香盒與汝窯瓷器,等器物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唯一讓他沒能理順思路的是,從房間出去后對著的八間大正房,以及兩邊的三門廂房,還有數間連著長廊的耳房究竟是作何之用,又通往哪里。
想到這里,他不禁開口問道,婢女伺候他更衣之后,遞給的酒杯里為什么是水。
“因為有人不想讓你喝酒。”
大老姜說道。
“誰?”
“我不能說。”
大老姜搖了搖頭。
“你不是寶怡賭坊的東家。杜彥害怕的人也不是你!”
劉睿影沉吟了片刻說道。
話音剛落,眾人已經走到了寶怡賭坊門口。
大老姜右手虛引,做了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