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親自給程倫英以及負責統領南陽增援兵馬的孔周、劉武恭介紹楚山目前在西線所面臨的局勢,
“河洛、京西有可能會在兩條防線常備八到十萬左右的兵馬,迫使楚山在整個西線,以襄城、召陵、庇山為中心,部署五六萬守軍不敢懈怠現在就指望淮南能有一個稍為令人滿意的結果”
目前楚山在西線部署兩萬精銳戰兵、三萬州兵,倘若將東線包括進來,楚山總計動員八萬人馬駐守諸多營壘、城寨之中。
建繼帝到襄陽登基即位,作為當時極少數略知兵事的士臣,程倫英硬著頭皮執掌南陽府軍的日常軍務。
三四年過去,程倫英雖然沒有機會指揮千軍萬馬征戰沙場,卻也差不多將錯綜復雜的日常軍務摸透
他當然清楚,楚山僅轄五十余萬軍民,卻要維持八萬常備兵馬,是何等艱巨、是何等的難以想象,震驚問道“朝中每年僅輸入三百萬貫錢糧,楚山糧秣何以維系”
楚山以往常備維持三萬精銳戰兵、一萬州兵,程倫英都覺得朝廷每年僅額外給予三百萬貫錢糧的補給,都相當捉襟見肘了。
此時楚山要多維持一倍常備兵馬,不僅意味著囤墾耕作之事大受影響,多出來的一倍兵馬,除了每年要多消耗上百萬石糧食多,兵服、兵甲、軍械、駐營、兵餉開銷都將大增。
短時間內敵軍或許不會發動大規模的進攻,但敵我雙方幾乎是緊貼著構建防線,日常磨擦以及小規模的戰斗,則注定要比以往頻繁得多。
這也意味著日常傷亡將激增,也意味著傷病救治及將卒撫恤的開銷,將遠高于以往。
“現在朝廷上下都非常的艱難,但又不能說因為艱難,就將摞下挑子不干事了。非常之時,當用非常手段,有些事情還要請程郎當理解,”
徐懷淡淡說道,
“我知道現在朝野指責我們的聲音很多,痛恨楚山壞了很多規矩,但我們要厘清先帝立下諸多規矩,其根本目的是什么。難道不是為了天下長冶久安、大越不受侵侮,黎庶百姓安居樂業,難道單純是為立規矩而立規矩此時山河殘破,虜兵肆虐踐踏屠戮,半壁江山岌岌可危,當舊的規矩不能扭轉這一局面,就必須重新梳理哪些規矩需要維持下去,哪些規矩需要適時進行改變。我們所做的一切,無數將卒前赴后繼、為之浴血奮戰,不是為了驅逐胡虜、收復中原,使天下重新步入長治久安的正軌嗎在這個根本前提,還有什么陳規陋矩是不能破除、更改的本與末,我們不能再倒置了,此時還固守舊規,不是舍本求末嗎”
“”程倫英神色一凜,朝徐懷長揖道,“我這些年任仕地方,隨波逐流、庸碌無為,心思也困頓疲乏,茫然不知出路何在,今日得徐侯賜教,眼前豁然開朗”
諸事不能拘泥于舊規,一切都要圍繞當前最緊迫、最重要的事情,抓住最主要的矛盾,因時因勢,因變應變的制定最適宜的新政新策進行實施,在徐懷看來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這些理論,對程倫英內心卻造成極強烈的沖擊。
換作以往,程倫英是很難走出固守觀念的,對徐懷這些言論多半會不屑一顧。
汴梁淪陷以來,大越半壁江山已然破碎,半壁江山岌岌可危,中原三四千萬民眾流離失所或慘遭屠戮。
這種種慘狀,程倫英都看在眼底,也一直為黯淡無光的未來夙夜難眠、寢食不安,卻苦思無策。
程倫英此時聽徐懷這一番言論,也真是“嘩”的一聲將他多年來的困頓茫然撕開一道巨大的裂縫,叫他看見楚山這些年得以崛起的根本所在,也看清楚前途并非絕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