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這幾天,朔州城里可還安寧?”
“大部分人還是盼著南歸,心思有些不定……”徐武坤蹙著眉頭說道。
“嗯,這點我早就有所預料!”徐懷點點頭。
哪怕絕大多數赤貧農民出身的兵卒早就被殘酷的現實折磨得麻木不仁,但依舊會有思索、思慮以及種種牽掛、妄想。
朔州數萬漢民都南遷了,整座城池空蕩蕩一片,僅留他們三四千兵卒遲遲不撤,換作任何一人,心里怎么可能沒有一點想法?
更關鍵他們還是落荒而逃的喪家之犬,還不知道人馬數倍于他們的契丹騎兵何時會蜂擁而至,心思怎么不彷徨、猜疑?
而大越立朝以來所行的兵制,都沒有解決好底層兵卒為何而戰的問題。
中后期以來,為應對盤剝漸劇而日益嚴峻的治安問題,朝廷變本加厲的將大量的流民、盜賊及囚徒充入禁廂軍中;為防止逃軍,底層軍卒幾乎是人人臉頰刺字涂金。
從軍后被當作為盜賊、囚徒防范,這叫將卒心氣如何能強盛起來?
除了走投無路的貧民子弟外,良家子幾乎都以從軍為恥,禁廂軍也就從根本上喪失了保障戰斗力的基礎。
這樣的軍隊,基本上只能順風仗,或者倚城固守,幾乎沒有積極進取的可能,遇到苦戰,也沒有什么韌性可言。
葛伯奕、葛懷聰在東路軍北征伐燕之初,就先在岢嵐城大開殺戒,縱容軍卒劫掠蕃民,是他們當真不知道約束軍紀的重要性,是當真狂妄到以為契丹就像紙糊的老虎般一戳就破?
其實不然。
葛伯奕、葛懷聰等人是貪鄙怯戰,但他們治領天雄軍半輩子,對手底下的將卒是什么德性,實要遠比徐懷他們更為清楚。
他們在岢嵐城就放縱軍紀,實際上更多是想借殺戮劫掠來激勵士氣,甚至還早早在軍中許下突襲大同得手就縱兵大掠的承諾。
他們甚至不敢嚴厲約束軍紀,怕激起嘩鬧兵變。
當初在岢嵐城王稟勸葛伯奕約束軍紀,葛伯奕便拿這樣的話堵王稟的口,事后認真去想,未必全是葛伯奕的托辭。
除了天雄軍,從西軍抽調精銳組建的東路軍,劉世中等將也有意識的放縱軍紀。
單看表面,可以說是將帥放縱軍紀,致漢蕃矛盾對立尖銳,為敵虜所趁,但細看下去,便會發現這已是必然。
而蕭林石也必然看透這點,才有如此的計謀。
徐懷現在將桐柏山卒都留朔州,就算王稟、朱沆等人看破不說破,也沒有辦法瞞天過海多久。
天雄軍重整時,只要對逃歸兵卒重新造冊,有誰眼瞎看不出其中的問題?
除了天雄軍重整,三衙與兵部會派官員介入進來外,朝廷要厘清大同兵敗的罪責,也會派官員追查其事,到時候桐柏山卒聚集朔州之事,都不可能會是什么秘密。
而在對武將防范如此森嚴的當世,有意將桐柏山卒集中起來掌握,這是犯多大的忌諱,徐懷又豈能不知?
然而他沒有其他選擇!
如果不是桐柏山卒,而換成其他來源復雜的三千兵馬被他們留下來獨守朔州,恐怕早就嘩鬧著南歸,又或者三三兩兩南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