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番著鄭壽先趕回來報信,想必是怕這邊露出太多破綻,朱沆就想著徐懷是不是需要暫時回避一下。
“不用回避,便說我得知相公病重,特地趕回京中送相公最后一程,”徐懷蹙緊眉頭,肅然說道,“有此機會,我卻也要見一見官家身邊的嫡信是何等人物,怎么就能唆使官家做出如此不堪的決策!”
天宣帝昏庸無能,這是一定的,但恰恰是天宣帝的昏庸無能,朝廷如此卑躬屈膝的乞和,甚至一點都不考慮此舉只會令赤扈人的貪心越發膨脹,更多是王戚庸、汪伯潛以及楊永棟這些近臣,牽著天宣帝的鼻子在走。
而他身為新置楚山縣的正印官,還有領兵重任在身,為見王稟最后一面而趕來汴梁,看上去是有違律令的,但徐懷不覺得現在兵荒馬亂的,朝野內外一片狼籍、混亂,短時間會有誰揪住這點不放。
更何況他過來之前,就考慮過有在汴梁拋頭露面的可能,也做出一些部署,甚至報知防御使府,請王舉暫代楚山知縣、楚山都巡檢使兩職。
另外,徐懷雖然對朝中大臣都不甚熟悉,但有些規矩還是懂的。
楊永棟作為內侍省都知,在內臣之中實屬二三人之列。
這樣的人物,除非代表官家前來王府慰問王稟,或直接找王稟問策,倘若僅僅是攜旨來宣王稟進宮,實在不需要勞煩他親自走一趟——就像徐懷需要喊誰過去見面,不可能叫鄭屠、蘇老常他們去跑腳。
不是這么使喚人的。
更大的可能是宮中擔心王稟有可能不應詔,又甚者是有人懷疑外(郭)城民亂與王稟有關,需要深受天宣帝信任的楊永棟親自過來查看虛實?
王番也是考慮到這點,才叫鄭壽提前趕回來報信,希望他能回避一二?
徐懷卻不想回避:王稟確已辭世了,哪里還需要刻意回避嫌疑?
鄭壽卻也沒有多說什么,片晌之后,就見王番陪同一名四旬年紀、白面無須的中年官員走進來。
王番看到徐懷沒有回避,卻沒有什么意外,只是陪著楊永棟往靈堂這邊走來。
“朱沆郎君也在這里,”
楊永棟走到廊前朝從靈堂里走出來的朱沆拱拱手,感慨說道,
“今日賊子作亂,擄殺朝臣,又蠱惑無數刁民在郭城燒殺擄掠,一時間軍卒竟不能制,現在內外城多處軍營又有擾動之憂,王戚庸、汪伯潛等人都束手無策,官家遣我過來,還想將王相召去問策,卻不想竟有噩耗接蹱而迭。大越失此棟梁,大越不幸啊!”
楊永棟走進靈堂先取了三柱香在大燭上點燃,插入香爐之中,又看向靈堂里側虛掩的棺木,看向王番問道:“我能否一睹王相的遺容?”
“宮中倘若有什么疑心,大可另遣使臣來查驗,楊大官你何苦做這惡人?”見楊永棟竟然要開棺驗尸,朱沆也是勃然大怒,不客氣的質問道。
他顯然這時候也認定楊永棟這樣的人物親自攜旨趕來王宅宣召,定是有人懷疑王稟與今日郭城民亂有關,他是過來探看虛實的;也是楊永棟有了疑心,才會多此一舉。
徐懷見楊永棟沒有注意到他,便沉默的站在一旁不作聲,省得多費唇舌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