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濃,夕陽已墜西山之后,云霞正一寸寸消散,群山籠罩著一層蒼青色的薄靄。
湍急的河水夾于灰白色石峽之中,飛浪拍打水中險惡的礁石以及兩側的石崖,激起一蓬蓬飛沫,與被雨水從山間帶下來的枯葉敗葉一起,卷入一個接一個的漩渦之中浮沉不定。
一只蒼鷹在半空飛翔,猛的往水面俯沖過來,在將至水面的那一瞬間,矯健的身軀驟然停住,利爪猛然探出,抓住一條躍出水面的魚兒,瞬息間又振翅飛起,在白云之間悠遠長鳴數聲,便帶著獵物消失在蒼茫遠山之間。
徐懷勒馬停在山崖之上,待那只蒼鷹的蹤影消失在群山之間,他將視野重新投向北面河谷上那有如血肉磨盤一般的廝殺。
午后守陵軍就著手進攻渡口敵營,但主要都是試探,更像是為沁水城西南側的營寨建造爭取時間。
一直等到日頭西垂,在敵軍以為第一天的試探性戰事即將結束之際,守陵軍諸部才在敵營全部展開,發動猛烈的進攻。
河谷之上,一堆堆篝火已經提前點燃。
夜幕還沒有完全降臨,蒼穹之上已經升起一輪蒼白的圓月,注定今天是一個適合夜戰的好日子。
曾經的守陵軍兵卒戰斗力可能相當一般,但他們主要負責在宗室謁祭皇陵時充當儀仗,作為大越的顏面,兵卒的身體素質卻遠在普通禁軍兵卒之上,基本上不存在雞盲眼。
而在鞏縣防御戰之后,張辛、鄧珪與余珙、韓文德諸將率兵馬依托嵩山北坡的險峻地形,頻頻襲擾鞏縣與虎牢之間的敵軍,主要也是采取分散游擊的方式進行。
他們對列陣而戰可能還談不上熟悉,但以都隊為單位,乃至規模更小的分散作戰,已經游刃有余了——這就決定了守陵軍將卒比云州番兵具備更強、更好的夜戰條件。
徐懷并沒有將獲勝的希望寄托在阻斷信道上。
那樣的話,偶然性太強了。
他將真正奪得先機的籌碼押在夜戰上。
即便敵援這時候已經馳至沁水,但只要沒有架設供兵馬快速通過的渡橋,就算倉皇之間敢用二三十艘渡船、漁舟連夜運送兵馬過來,也只會加劇他們在渡口附近的混亂,無助于戰事。
為了確保在夜戰中攻取渡口以西、西南的兩座新營寨,進行占領西岸渡口,將敵援封堵于沁水東岸,鄧珪、楊祁業聯同沁水知縣鐘應秋,在黃昏前先驅使兩千沁水守軍,最先對沁水城南的敵軍主營地發動猛烈進攻。
在這期間守陵軍諸部從西側、西南側進入預定戰場,在夕陽墜入西山之后再發動進攻。
云州番兵的戰斗力,要比想象中更強一些,作戰意志也更強韌。
不過,云州番兵除了在沁水城南的主營寨外,其在西岸渡口以西、西南緊急部署的防御太過倉皇,四周的高地基本上又都是第一時間失守。
敵軍除了地形上處于劣勢外,附近的河谷基本上都開墾為耕地,找不到成片的樹木,令敵軍短時間無法砍伐到充足的木料用于修建營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