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亞聽完這話,果然陷入了沉思,過了片刻,又拋出了一個問題:“方總提到了審美,您覺得審美這一能力有多少是天生的、多少可以后天培養?”
方杰道:“審美和見識是關聯的吧?當然會有一部分是先天的,類似于一個人的基調底色。我小時候的審美觀和現在是完全不同的,但最終還是會有一個不能擺脫的自己一直在那兒待著。”
這話……好文藝,得細細品味一下。
不過張亞不是一般人,一個文藝青年在這方面的領悟力是要超出一般人的,稍稍思索了幾秒,便打開話匣子附和道:“先天的審美取向這個事兒特別有趣,在大部分創作領域應該都是共通的,相信沒有創作者不想遵循自己的內心,做自己想做的音樂、畫自己想畫的畫。”
“而且藝術界的成功人士或者導師經常會對年輕的創作者們說這樣一句話:‘你要表達真實的自己。’但這句話不能深究,假設一個藝術家真的遵從心底的召喚,表達了自己最想表達的,但創作出來的恰恰就是土嗨歌,那怎么辦?”
說到這里,張亞搖頭一笑:“所以「要表達真實的自己」,這話仔細琢磨的話,其實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方杰也跟著配合地笑了笑:“是啊是啊,細思極恐嘛。”
“細思極恐?”
張亞頓時被方杰突然冒出來的這個詞匯給震住了,回過神來后,不由得連連贊道:“這個詞好,這個詞好!簡練而貼切,學到了!”
方杰哈哈笑道:“張哥是不是覺得某些奇怪的知識增加了?”
“呵呵呵呵呵呵……”
張亞再次被方杰給逗樂了,矜持地低笑了半天。
對話到這里,兩人之間的某種隔閡仿佛一下子就沒了,仿佛像是兩個年歲差不多的朋友在閑聊扯淡。
既然氣氛回歸正常了,大BOSS應該是已經破防了,方杰當然要趁勝追擊了。
于是笑過之后,方杰淡淡地裝逼道:“我覺得正是因為在現實層面有很多限制才會實現理想化。我希望自己在精神上是獨立的、是不同于別人的,我排斥一切相似來塑造自己的獨特性,這無關所謂好壞,而是單純地給自己一個生命的信心和價值。但在現實中,我可以偽裝得非常普通。雖然我追求精神上的無限,但事實上每個人都無法突破自己生活的局限。”
這番裝逼的話,已經沒法進行通俗解釋了,聽不懂不奇怪,因為方杰就是在演戲,裝文藝青年,這叫高處不勝寒,如果能聽懂,那逼格就沒了。
但張亞卻聽懂了大半,吶道:“你的意思是知行不一么?那你在做設計的時候,有沒有過創作出來的作品和自己的審美嚴重不符的情況?”
呃,好像沒有?
因為咱沒設計過作品,如果有,那也是搬運的,比如鳥巢。
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去,于是方杰道:“這要看你是為了創作還是工作,創作那就是天馬行空,但只要是工作就一定有目的。比如設計一座建筑,如果它就是四四方方規規整整的,它就只能是筒子樓,沒法與任何高級的概念相融合。現在常見的居民樓便是如此,但是考慮實用性,我們必須把它弄規整一點,這只是工作。所以只要人活在現實中,是做不到知行合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