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鸛雀樓只有三層,你我已在最高層,如何更上一層樓?況且這詩用詞不夠雅致,盡是大白話。”小荷露出了滿臉地鄙夷之色,轉頭對方芷晗說:“娘子,這個姓王的想必又是一個狂生。如此拙劣的詩,哪里比得上李暢二人的萬一?”
而方芷晗卻是眼泛珠淚。她迎步向王之渙走來,感動似的說:“先生,您終于寫出了真正無瑕的詩。您的這首《登鸛雀樓》必能蓋過李君虞和暢夫子,光耀千古。”
她說著便向王之渙行禮納拜,王之渙忙收起傲慢之態,同樣行禮,說:“娘子謬贊,季凌愧不敢當。”
小荷固然是愣在當場,十分地局促難堪。而站在她身后的一眾士子也都是緘默不言,就連那老書生眼神中灼灼的光彩也黯淡了下去。
方芷晗揚起頭來,越發覺得這個叫王之渙的豐神俊秀,就像是謫仙一樣。隔著紗簾,她與他四目相視,雖不能看得清晰真切,但兩人的面頰都有些微微發燙。
她忙將臉別了過去。她不想讓王之渙看到自己嬌羞的模樣。不過她的擔心也是多余的,因為帷帽垂下的紗簾已將王之渙的目光阻擋,即使他很想看清她的容貌也是不能的。
她扭頭對店伙計說:“給這位王先生來壇好酒,算在我的帳下。”
“多謝方家娘子的賞!”店伙計爽朗地應了一聲,轉身便走。
王之渙卻有些吃驚,想要去攔卻已來不及了。他只好沖方芷晗一抱拳,道:“承蒙小娘子不棄,看得起季凌的詩。可這酒又如何請得?”
“比起先生的才學,區區一壇酒又算得了什么?”方芷晗踱步到了窗邊,向遠處奔涌而下的黃河望去,補充道:“先生有司馬長卿之才。先生手中的筆,也似是司馬長卿的琴一樣,令人心神馳往。”
眾人無不是悚然一驚。他們彼此相望,心里都想著:“難道方家的千金要以身許給這個王之渙了?就憑這一首詩?”
方芷晗這句話是大有深意的。西漢時司馬相如正是以超凡脫俗的琴技挑動了富家千金卓文君,才成就了二人的千古佳話。如今,王之渙之才不讓司馬相如,而方芷晗的家世也可媲美卓文君。她的這個暗示簡直太明顯不過。
想到此處,他們是又羨慕又嫉妒。據說方芷晗不僅家世好,其容貌更堪稱絕美。雖然在場的他們都沒有一睹芳容的機會,但瞧她的身姿、談吐,再看她身旁這個容貌已是不俗的女婢,也足以猜到她的姿色了。
王之渙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司馬長卿固然有才,卻只知獻媚于漢武帝。季凌不愿仿效他,更愿做一個像魏征、杜審言那樣清正的好官。”
“唉!”眾人都是一陣唏噓,禁不住扼腕嘆息了起來。如此好的姻緣放在面前,這個愣小子居然拒絕了?還是他根本沒聽出人家姑娘的秋波暗送?
方芷晗也怔了一怔,略有些失落地問道。“先生還要去長安?”
“是。”王之渙回答。
方芷晗點了點頭,又笑著說:“或許,小女和先生在長安還有再見的一日。”
王之渙哈哈大笑,抱拳作揖道:“愿是如此。”
方芷晗微微欠身行了一禮,然后邁步便走。小荷對他們之間的啞謎似懂非懂,也只能一頭霧水的跟著自己娘子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方芷晗沒再和小荷說一句話。小荷或許也猜得出她的心思,便也沒多問。主仆二人就這樣坐著自家的馬車回家去了。
看門的家丁見自家娘子回來,忙迎上去,遞上墊腳的馬扎。
方芷晗在家丁的攙扶下,腳踩馬扎平穩地下了地。隨她身后下來的便是小荷。
“娘子,天兒熱了,還是把帽摘了吧。”小荷踮起腳尖,說著就要來幫方芷晗將帷帽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