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無助又茫然的搖搖頭,言語間臉上的表情也越發的猙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被送去了什么地方,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活著,更不知道該去哪找他們,甚至我我都不敢公開表達對他們的思念,不敢藏一張他們的照片,我我是個懦夫,一個開著戰斗機,去侵略朋友家的懦夫”
“如果沒有這場戰爭就好了”
尼涅爾嘆了口氣,卻是再沒有說些什么,只是沉默的看著空中那一架架飛機,看著它們被擊落,看著它們或是凌空爆炸,或者拉著被夕陽染紅的濃煙,飛蛾撲火般的扎向了地表的城市。
房間內部,收拾完了餐桌的衛燃默默的取出了金屬本子里的祿來雙反,以門框為相框,以夕陽下的空戰為背景,逆著光悄悄拍下了那兩道惆悵又矛盾的友誼剪影。
房間外面,夕陽下的敵我較量持續了許久,或遠或近的炮聲幾乎從未停下過,對岸傳來的爆炸也格外的清晰密集。
正對著伏爾加河方向的閣樓窗戶里面,薩沙一邊輕輕搖晃著小嬰兒涅瓦躺著的樺木吊床,一邊憂心忡忡的唱著那首給蘇聯人帶來無限勇氣與斗志的喀秋莎。
同時,她那雙無神的大眼睛,卻至始至終看著對岸遙遠的伏爾加格勒方向,試圖在那隆隆的炮聲和爆炸聲中,能找到哪怕一絲有關她姐姐拉娜的消息。
窗子下面,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尼涅爾也靠著原木墻壁坐下來,用嘶啞的嗓音一起唱起了那首仿佛帶有安撫人心般魔力的喀秋莎。
許久之后,小小的涅瓦躺在小小的吊床里進入了夢鄉,那首喀秋莎也相繼停了下來,只剩下夜空中的角逐,仍在探照燈的指揮下繼續著,只剩下對岸的爆炸、火焰、硝煙,仍然沒有停止,只剩下了菲利克斯,站在門口無力的看著夜空中一團團一道道一閃即逝的火光。
這一夜,睡在木屋一樓唯一一張大床上的只有衛燃,而菲利克斯和尼涅爾,卻自始至終都坐在了門口的臺階上一直低聲聊著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沒有聊。
時間轉眼到了第二天一早,包括衛燃在內的四個人再次圍坐在了餐桌前,這頓早餐和昨晚的晚餐并沒有什么區別,僅僅只是魚肉變少了,同時每個人都多了一個水煮土豆而已。
“薩沙,這個送給你吧。”
早餐過后,菲利克斯從手上取下僅有的一枚金戒指放在了盲女薩沙的手上,“把它賣掉吧,換些錢說不定能讓你過的好一些。”
“這是戒指嗎”薩沙摸了摸手里的金屬圈,“我不能要,這肯定是你和你妻子的”
“我想,我已經用不上它了。”
菲利克斯不等薩沙說完便深吸一口氣,拿起放在窗臺上的tt33手槍推給了坐在對面的尼涅爾,語氣平靜說道,“尼涅爾,我們找個地方單獨談談吧。”
聞言,尼涅爾深吸一口氣,顫抖著伸出手按在了那支帶有包漿的手槍上,無力的點點頭,艱難的回應了一個“好”。
“先等一下怎么樣”
衛燃說話間已經站起身,走到床頭,掀開了用稻草填充的枕頭,借著身體的掩護取出了一臺祿來雙反相機,“在此之前,讓我先給你們拍一張照片吧,為了為了紀念你們的友誼怎么樣”
尼涅爾和菲利克斯對視了一眼,各自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輕松之色,根本沒問那相機的來歷,只是默契的一了點頭。
“薩沙,我們能借你姐夫的衣服穿穿嗎”尼涅爾說話間,也摘下來自己的婚戒,默不作聲的放在了薩沙身前的桌子上。
“可以,當然可以”
薩沙立刻說道,“他的衣服就在床底下的木頭箱子里,我姐姐一直都沒舍得丟掉呢,不過你們只能借走拿來拍照,那幾件衣服是我姐夫留給我姐姐唯一的遺物了。”
“我們只是拍個照”
尼涅爾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床邊,彎腰從床底下抽出了一個木頭箱子,這里面放著幾套洗干凈之后疊的整整齊齊的粗布衣服。
“本來那里面還有一套我姐夫的紅軍制服的”薩沙自豪的說道,“不過它被我姐姐穿著去城里參加戰斗了。”
“我相信,她肯定會穿著那套制服,帶著勝利的消息回來的。”尼涅爾強撐著笑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