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對方的圍巾,這是個顴骨高高凸起,雙腮和眼窩凹陷的老男人,脫下手套試了試他的呼吸,衛燃暗暗嘆了口氣,重新幫他裹緊圍巾,將他放在了對方原本拉著的爬犁上,然后將這個充當棺槨的爬犁,艱難的推進了路邊的建筑廢墟陰影里。
他不知道那個瘦的脫了形的老男人是否也像自己一樣在尋找著取暖的燃料,更不知道他的家在那里,家里是否也有還在等著他把燃料帶回去的人。
同樣經歷過極度和漫長饑餓的衛燃無比清楚的知道,相比其他的死亡方式,餓死,無疑是最殘酷最漫長的一種死法。
但就在剛剛,他親眼見證了這漫長死法的最后一刻,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他都不知道名字的老男人在自己面前餓死了他想救都來不及救。
如果這個老男人的背后還有其他的家人
衛燃伸手摸了摸凍的冰涼的建筑廢墟再次嘆了口氣,這樣的低溫,恐怕
看著周圍那些或是行尸走肉般一臉麻木的繼續在街頭巷尾游蕩的人,看著那些停下腳步脫帽致意,參加這短暫的葬禮的人,看著那些同樣停下腳步,盯著尸體所在的廢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
他能做的,卻只有拉著自己的爬犁離開,繼續在這夕陽之下,在略顯嗆人的煙霧中,在頭頂飛機的轟鳴聲和周圍或近或遠的爆炸聲、槍炮聲中,認真的尋找著任何能拿來燒,拿來給那些孩子取暖的燃料。
然而,直到夕陽徹底被地平線吞噬,他的爬犁車里除了一張只剩下兩條腿兒的木頭椅子之外,卻再也沒有找到別的能拿來燃燒的東西。
這一路走來,除了有人進出的建筑之外,其他絕大部分建筑的門窗能拆的都被拆了,那些已經被炸塌的廢墟似乎都被清理了一遍,根本就找不到什么木料。
就在他不知道該繼續摸黑找下去,還是該趁早返回的時候,本就彌漫著硝煙和火炮轟鳴的夜空中,卻傳出了一聲讓衛燃無比心季的哨音
根本沒過腦子,極度的恐懼和這么多次在各種戰場上摸爬滾打養出來的危機感,便讓他下意識的丟下一直拽著的爬犁,以一個絕對算不上好看的動作飛撲到了一輛停工了不知道多久的電車邊上。
“轟”
就在他抱住腦袋蜷縮起身體的同時,和他相距不過10米遠的一家國營商店二樓,便被不知道從哪打來的炮彈命中,并在一閃而逝的火光中,炸開了臨街的整面墻壁
在一陣稀里嘩啦的土石飛濺中,幾個躲閃不及的行人被破片以及碎磚擊中了身體,連個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來,便跌倒在地,緩緩染紅了地表滿是腳印的積雪。
拍掉落到腿上的一塊帶著火星的破布,衛燃又等了片刻,見沒有第二發炮彈打過來,這才站起身,看向了和自己隔著一輛電車車廂的國營商店。
這么一會兒的功夫,這家原本已經關門的商店里面已經冒出了滾滾的濃煙,二樓的地板也坍塌進了一樓。
“嘩啦啦”
就在周圍的路人下意識的圍過去的時候,商店隔壁的房間也遭到殃及發生了坍塌
下意識的隨著人群圍過去,這間停業了不知道多久的國營商店里根本沒有什么貨物,可即便如此,周圍的那些人還是從各自的爬犁上解下鋸子或者撬棍,又或者不顧危險直接爬進燃著火苗的商店,搬起兩把木頭椅子,蹣跚著走出來,將其放在自己的爬犁上就往回走。
見狀,衛燃也立刻拉著他的爬犁湊了過去,試圖尋找到一些能拿來燒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