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理所當然的說道,卻全然不知道跟著往里走的衛燃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放屁”。
根本沒有走進那棟木刻楞房子,更沒有停下腳步,亞歷山大在一個看著能有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的帶領下,徑直走到了那個掛著棉被簾子的鐵皮棚子的門口。
等這個男人撩起厚重的棉被簾子,無論亞歷山大還是衛燃卻都下意識的瞇起了眼睛,后者甚至下意識的往斜后方退了一步,讓過了棚子里刺目的反光以及可能存在的危險。
也正是這一步后退,讓他清楚的看到了棚子里的景象。
這棚子里的面積能有差不多兩個車庫大小,里面靠墻的位置還擺著些諸如噴砂機之類的各種設備,以及一個碩大的塑料箱子。
這箱子里還泡著幾塑料筐槍械零件。只看那些零件狀態,以及塑料箱子里泡著的那塊金屬板乃至接在上面的電線就知道,這玩意兒是電解除銹用的。
而那些仍舊浸泡著的槍械零件,似乎也在暗示著這里是個翻新戰爭遺物的小作坊。這倒也不奇怪,畢竟旁邊就守著個定期出售戰爭遺物的農場集市,這村子里自然也就不缺吃這碗飯的人。
而那反光的東西,便在這鐵皮棚子的中央擺著。只不過他能看到的,卻只是個能有一米高兩米多寬的玻璃板。
這玻璃板的外面還有木頭板制作的框架,上面卻還蓋著一張臟兮兮的破棉被。
“進來吧”亞歷山大朝著仍舊站在門外的衛燃招了招手。
等他邁步走進這鐵皮棚子,站在門口的那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已經粗暴的將棉被簾子給扯了下來。
頓時,外面的朝陽順著門打進棚子,讓這里面的亮度也陡然提高了許多。
跟著亞歷山大走到棚子的最里面,等前者一把掀開蓋在上面的破棉被,衛燃卻皺起了眉頭,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眼前看到的一切。
黑色的泥土地上殘存著履帶碾壓留下的痕跡,期間還灑落著幾顆145毫米子彈的彈殼。
這方泥土的主體位置,是一個能有腰粗的樹根,這樹根里嵌著一支彎曲變形的捷格佳廖夫反坦克槍。
在這支槍的后半部分,還隱約能看到仍舊握著握把的白骨化手掌,沿著這支手掌往后,還有一具用碎骨拼湊出的沾染著泥土甚至腐爛的破布的骨架。
這骨架似乎被坦克碾壓過一樣,緊挨著的泥土上還有清晰的履帶印記。而在骨架另一側的泥土上,還擺著幾瓶子莫托洛夫雞尾酒以及幾支德軍的長柄手榴彈。
而這一切,無論人骨、樹根、槍支還是泥土,全都被封印在了一塊兩米五見方,高不過一米的透明樹脂之中
這塊巨大的滴膠作品四周和正上方都鑲嵌著厚實的玻璃,底部是個金屬底座,這底座之下,則是個放在木枕上的貨運托盤。
繞著這件詭異的“藝術作品”轉了一圈兒,他發現,在那個足有腰粗的樹根正上方幾乎緊貼著頂部玻璃的圓截面上,還被雕琢成了蘇聯的國徽并且噴繪了相應的顏色。
而在這國徽正下方,樹樁的一側,還用紅色的俄文字跡雕刻著“我們曾經戰勝了法吸絲”這么一行似乎在流淚的字跡。
而在這行字跡的正下方,近乎緊挨著那具碎裂人骨的骷髏頭的位置還鑲著三枚勛章,這里面有一枚銹跡斑斑的三級波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勛章,一枚保衛莫斯科獎章,還有一枚二級衛國戰爭勛章。
和亞歷山大對視了一眼,衛燃直起腰問道,“這是”
亞歷山大卻緊皺著眉頭答道,“我和你一樣,都是第一次見到它。”
聞言,衛燃明智的沒有繼續再問,和對方一起給開進來的叉車讓開了位置。
在他們二人的旁觀中,那輛叉車托舉著這件巨大的滴膠作品緩緩離開了這個鐵皮棚子,將其小心翼翼的托舉到了那輛平板拖車提前鋪好的厚實毯子上,并且仔細的進行了固定和遮蓋。
“您這么早喊我過來,就是為了看這么一個不好評價是好是壞的藝術作品”
衛燃直等到院子外面的那輛平板拖車開走,這才朝身旁的亞歷山大的問道。事實也確實像他說的那樣,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評價那塊巨大的樹脂。
該讓后世銘記,還是該讓那個反坦克士兵入土為安這本身就是相互矛盾的兩個方向。
但他卻又不得不承認,那件作品的創作者已經近乎完美的還原了當時可能發生的情況。
“確實不好評價”亞歷山大依舊皺著眉頭,“我甚至都沒想好該怎么處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