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他們吧”
那位老校長嘆了口氣,將染著巴巴拉太太鮮血的那支手槍清空子彈揣進了懷里,“也相信我,即便他們是英國人,對于他們來說,送來尤里安的遺信其實是比巴巴拉自殺這件事更加殘忍的折磨,看看那個拍照的英國人,他恐怕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些了,但他還是來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比明知悲劇即將發生卻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無力阻止更加痛苦的了。”
聞言,那個男人看向了默不作聲的衛燃,卻發現后者此時正靠在不遠處的籬笆墻邊上,和毛賊漢斯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著他剛剛給他打的那一壺蘋果酒呢。
“你怎么來了”衛燃接過水壺朝毛賊漢斯問道。
“我去接我的弟弟,在路過這里的時候發現了你和菲爾先生。”
毛賊漢斯沉默片刻之后主動補充道,“我認識這片果園,也認識巴巴拉姐姐,更更認識尤里安。”
“你認識他們”衛燃錯愕的看著對方。
“漢斯馮巴斯滕”
毛賊漢斯自嘲般的將自己的名字重新報了一遍,喃喃自語的說道,“在戰爭開始之前,我的外祖父是個實打實的男爵,擁有爵位,擁有封地和傭人,連我這種旁系的孩子都能擁有自己的私人教師。”
說到這里,毛賊漢斯朝著巴巴拉太太的尸體揚了揚下巴,“巴巴拉姐姐就是我們的聲樂老師,她的爸爸活著的時候是我祖父的車夫,她能上大學能有機會學音樂,都是因為我外祖父的資助和推薦信,否則她別說學習音樂,可能連一件像樣的樂器都買不起。
還有尤里安,他曾我們的劍術老師,據我所知,他在大學的時候曾給六個人的臉上留下了榮譽傷疤,整個大學都沒有人曾在劍術上贏過他。”
“你在懷念貴族生活”衛燃不置可否的又灌了一口果酒。
“我當然懷念,哪怕我的爸爸媽媽和尤里安一樣對于貴族的一切不屑于顧,但至少那時候我可不會為了那么幾張馬克去做什么毛賊,更不可能給你們做什么向導。”
毛賊漢斯接過衛燃遞來的水壺灌了老大一口果酒,“那時候我甚至都看不起巴巴拉姐姐。”“我以為你們的關系很好呢”
“恰恰相反”
毛賊漢斯將水壺還給了衛燃,“至少我和尤里安的關系很差,他雖然也算是個貴族,但卻像個皇帝一樣蔑視包括我外祖父在內的所有貴族,以及所有貴族都引以為豪的一切,也是我一直渴望能得到卻永遠都得不到的一切。
坦白說,如果不是因為他愛上了巴巴拉姐姐,如果不是巴巴拉姐姐開口,我這種人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和他學習劍術。
但我討厭他那高高在上的模樣,討厭他蔑視我們的模樣,他那讓人厭惡的眼神就仿佛我們在他面前只是幾個低賤的平民。”
說完這些,毛賊漢斯長吁了口氣,“好了,現在的德國終于和尤里安還有我父母希望的那樣,再也沒有什么可笑而且根本沒必要存在的貴族了。希望現在這個鬼樣子的德國是他們希望看到的德國。”
“尤里安是個特別的人,我猜你的父母肯定也是。”
衛燃說著,將水壺遞給了走過來并排挨著他們坐下來的菲爾,眼睛卻看向了那些開始為葬禮做準備的教師們。
“是氨
毛賊漢斯此時的語氣有著和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與滄桑,“他為了和那個平民姑娘在一起,非常強硬的拒絕了我外祖父的聯姻提議,拒絕了我那位可以繼承我祖父所有遺產的表姐的愛慕,甚至不惜和克林斯曼家族斷絕了關系。”
神色自然的接過從菲爾手里傳過來的水壺,毛賊漢斯又灌了一大口果酒,“戰爭結束之后,我和我的弟弟快要被餓死的時候,是巴巴拉姐姐接濟了我們,明明當初我在她和尤里安的婚禮上失禮的嘲諷過她的。”
“所以你的父母也并非什么翻譯和校對員吧”菲爾接過對方還回來的水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