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班長家二樓的房間里,大圓桌上擺了滿滿一大桌子早已經放涼的下酒菜和三瓶西鳳酒,以及衛燃從包里拿出來直接擺上桌的各種白羊淀特產和半條已經打開的紅塔山。
在噴云吐霧中,在一次次端起的酒杯中,在衛燃或者陸堯一次次舉起相機按下的開門里,三個人一遍遍的聊著曾經戰場上的經歷,聊著戰后的艱辛,也聊著各自的心結。
“這這個”
大著舌頭的刀班長從脖領處拽出一顆用紅布條繩子系著的光榮彈晃了晃,“陸堯,你,你還記得吧當年,嗝當年你受傷,我,我從你脖子上,拽下來的。”
“還,還帶著呢”
陸堯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又拿起一條產自白羊淀的熏泥鰍咬了一大口,這才在他那套肥大的西裝褲子上抹了抹油膩膩的手,“快,給我看看。”
隨手將光榮彈丟給陸堯,刀班長重新拿起酒瓶子,給陸堯,給正在按快門的衛燃,也給他自己再次倒滿了酒。
“叢林猛虎,炮兵萬歲。”
陸堯指著光榮彈上刻著的字兒,喜笑顏開的大聲說道,“嘿還真是我那顆這上面的字兒還還是我當年在團部門口的商店,找,找一個大爺刻的呢”
一邊說著,陸堯在這顆手榴彈上狠狠親了一口,說話也利索了不少,“當年那老大爺要價一毛錢一個字兒,不過等刻完了都沒收我錢”
“這東西你用不上”
倒完了酒的刀班長探手將那顆光榮彈又給拿回去重新掛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所以還是借給我吧,我說不定還能用上。”
“希望你也用不上”
陸堯端起酒杯說道,“我,我們,對,我們,所有人,我,我陸堯、衛燃、羅排長、海東青、大寨、紅亮、備戰、還有躍進,我們都,都等著你把小西鳳和查班長帶回來呢,你,你得”
“噗通”陸堯的話都沒說完,便已經摔倒在了地板上。
“我和你去”
衛燃沒管醉倒在地開始說胡話的陸堯,同樣端起了杯子認真的看著桌子對面的刀班長。
“不用,你留下來。”
刀班長同樣端起了杯子,“每年八一節的時候我會回來看看的,到時候我和你們匯報我那邊的進度。”
說著,他已經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指了指窗外說道,“那輛卡車你要是不嫌棄就開回去吧,等我把查永芳和小西鳳接回來,你再把車還給我。”
話音未落,刀班長拿起一包紅塔山揣進了兜里,隨后又將陸堯帶來的傘兵壺和傘兵刀揣進了一個帆布挎包里,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行了,我該走了,清宴那孩子就交給你們照顧了。”
“哎你”漸起的白光中,衛燃加快語速大喊道,“小心地雷啊小心地”
眼瞅著越來越模糊的刀班長似乎轉身朝著自己揮了揮手,衛燃的心卻揪了起來,在白光消退前,他甚至不知道這次見面是否意味著永別。
不等白光消退,他卻再次聞到了叢林里特有的潮濕腐敗的味道。
這并不算好聞的味道讓他下意識的繃緊了神經,卻又下意識的松了口氣。
當他看清周圍的一切時,卻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叢灌木的正前方,看了看身后的野生芭蕉林,再看看那叢灌木后面隱約的山洞口,衛燃已經想起來,這里恰恰是當初他和刀班長救下狼崽子納漢之后鉆的那條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