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灌了大半杯冰的凍牙的雨水,重新將套杯往前伸了伸,同時也邁出了第四步、第五步、第六步。
一步接著一步,一個草甸接著一個草甸,一片爛泥挨著一片爛泥。漸漸的,衛燃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冷,腳步越來越沉重。
萬幸,那條和他的腰帶拴在一起的繩子還在被身后的人拽著。
萬幸,他們離著那片高地越來越近,腳下的泥湯越來越淺。
萬幸,那盞油燈仍在燃燒著。
萬幸,所有人最終全都在這冰冷雨夜走上了那片高地。
“季護士”
衛燃丟掉竹筐,走到同樣不斷打擺子的李壯身旁,探手摸了季護士的額頭。
手心觸及之處,滾燙的溫度也讓他松了口氣,萬幸,無論如何,季護士還活著。
“搭搭撲通1
李壯話都沒說完,便無力的跪倒在地,隨后趴在了衛燃的懷里,接著也將他撲倒在地。
“馬上馬上就好”
衛燃在小喇嘛的攙扶下艱難的爬起來,兩人艱難的展開了油布,撐起了一個遮風擋雨的低矮帳篷。
將季護士從李壯身上解下來,衛燃和小喇嘛合力將她和李壯一一拽進了帳篷里。
“生火,我們要生火1小喇嘛焦急的用奘語呼喊著。
“生火!對!生火1
衛燃用對方聽不懂的漢語回應著,同時將三個竹筐里的東西一樣樣的取了出來。
抽出抗日大刀,衛燃想都不想的便將三個竹筐一一劈砍開,
見狀,小喇嘛連忙翻出燒水壺等物,把它們擺在帳篷外面接水,隨后又從懷里掏出了那半塊“珠那”,連同兩根肉干一起用刀切碎,丟進裝滿水的套杯里做好了準備。
在嘩啦啦的暴雨聲中,衛燃將三個竹筐,連同自己的斗笠全都劈砍成了竹片竹條,隨后又翻出自己用馬油和碎布做的簡易蠟燭,用煤油燈將其引燃。
吹滅了煤油燈,衛燃取出油壺,將里面最后一點煤油全都倒進了煤油燈的儲油罐里,隨后用大刀敲碎了粗瓷油壺。
當他把馬油蠟燭湊上去的瞬間,這些油壺碎片附著的最后一絲煤油也被輕而易舉的點燃,衛燃也立刻將那些濕透的竹片等等盡數蓋在了上面。
不等濃煙升起,他又將搪瓷缸子里融化的馬油也倒在了上面。
頓時,濃煙也變的更猛烈了一些,并且附帶了刺鼻的味道。
“呼1
在某一瞬間,蒸騰的濃煙被點燃,這小小的帳篷里,也終于被跳動的火光照亮。
沒有停頓,更沒有歡呼,小喇嘛立刻將準備好的套杯、搪瓷缸子、水壺等等都放在了篝火邊緣。
衛燃也重新拿起抗日大刀,將那條扁擔兩邊的鉤子砍下來,隨后把扁擔也盡數劈開,甚至就連他們用來打草鞋的那倆鞋繃子,都被他當作了木柴。
他清楚的知道,此時此刻,他們除了這飲鴆止渴般的自救根本就沒得血―因為所有人都受寒并且開始高燒了。
“我們可能都要死在這里了”
小喇嘛用奘語說道,那年輕的聲音里卻沒有忐忑和絕望,反而聽起來格外的坦然。
“是啊,我們可能都要死在這里了。”
衛燃用漢語重復了一句,同時卻一點不耽擱他找出最初用來搭帳篷的那條破毯子,用木棍將其撐起來,擋住了漏風漏雨的帳篷口。
“我不后悔”
小喇嘛繼續自顧自的用奘語說道,“我不后悔追上你們,哪怕要死在這里。”
“我也不后悔”衛燃喃喃自語的說道,“哪怕我也要死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