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點點頭,同樣端起酒碗,和李隨安和胡八指兩口子碰了碰,在一飲而盡之前問道,“開上了?”
“開上了,還叫倉稟齋。”
李隨安同樣一飲而盡,隨后抄起筷子夾了一大筷子粉條送進了嘴里大口大口的嚼著,同時含糊不清的說道,“當初答應你的,你要是去,我糧店里的糧隨便你吃,不要你的錢。”
“那可是好”
衛燃笑了笑,替胡八指問出了想問還沒來得及問的問題,“隨安,你這次來是有什么打算嗎?”
“我其實是來送信的”
李隨安說著,將旁邊的包袱拽到腿邊,示意衛燃幫忙把包袱解開,隨后拿出個鼓鼓囊囊的信封遞給了胡八指,“46年的時候,馬家的老太爺沒了,馬家也是樹倒猢猻散,金玉的三姐趙金蘭帶著小白兩口子的孩子,還有她自己的兒子,由老白護送著去投奔了楊家姑娘。”
“這是掌柜的寄來的?!”
烏娜坎頓時激動起來,“她在哪呢?這兩年俺兩口子為了找她們一家可是費了老鼻子勁了!”
“不是”
李隨安嘆了口氣,“這東西是46年的時候,金蘭大姐離開馬家之前,托人送到我家的,里面都是些照片,今年夏天,我整理青禾的遺物的時候才發現這些東西,想著給你們送來,順便也想去金玉的墳前看看。”
他這邊話音未落,烏娜坎已經打開了那個鼓鼓囊囊的信封,將里面的照片全都傾倒在了炕上。
好奇的看了一眼,衛燃立刻便認出來,這些照片都是當年他給抗聯戰士,給田小虎、給紅霞,給邱家兄弟,給烏娜坎等人拍下的。
只是現如今,當年的照片終于洗出來了,但照片里的那些人,卻已經有很多都已經不在了。
“那時候俺們多年輕啊”
烏娜坎拿起一張照片呢喃著,可緊接著,豆大的眼淚卻從她的眼角滑落。
那張黑白色的照片里并沒有她,但卻有紅霞姑娘,有田小虎,更有楊詩怡、趙金玉以及胡八指和崔大胡子。
“娘,你別哭,吃糖。”
胡玉虎湊上來,抱著烏娜坎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顆衛燃送她的糖塊,隨后用胖乎乎的小手擦拭著烏娜坎眼角溢出的滾燙淚水。
“不哭,娘是開心呢。”
烏娜坎胡亂擦了擦眼淚,一張張的拿起照片,教玉虎小朋友認著照片里的那些年輕的人兒,柔聲細語的講著當年發生的故事。
“都是多好的棒小伙子呀,咋就都沒活下來呢。”
胡八指捏著一張照片嘆息道,隨后指了指照片里的崔大胡子,“衛大哥,你記得大胡子叫啥嗎?”
“沒記錯的話,叫崔壽春?”衛燃下意識的答道。
“沒錯”
胡八指端起酒碗灌了一口,“我胡八指打生下來就沒個大名兒,鬼子投降那年,烏娜坎說要給我取個名字,俺這一偷懶,就用了大胡子的名字。”
“所以你現在叫胡壽春?”衛燃問道。
“對”
胡八指摩挲著他兒子的腦袋瓜說道,“俺兒叫胡玉虎,趙金玉的玉,田小虎的虎。俺閨女叫胡詩霞,楊詩怡的詩,宋紅霞的霞。”
“胡老弟,有話不如直說吧,咱們都不是外人。”
衛燃夾起一顆花生米丟進嘴里說道,他其實已經隱隱猜到了些什么。
“他們都沒有墳,連衣冠冢都沒有。”
胡八指嘆了口氣,“當年犧牲的那些人呀,除了孫家姑娘埋在了廢礦洞里,其余的連個全尸都沒留下。
小虎和紅霞被砍了頭,尸首都被丟到了冰窟窿里,頭被鬼子一把火燒了。
崔大胡子的尸首,衛大哥見過,等我們回去找的時候,已經被狼叼走了。
還有勇文,他的尸首不知道被鬼子弄哪去了,邱老大是抱著手榴彈和鬼子同歸于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