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俺就陪你們喝點!”
烏娜坎依舊是那個干脆利索的鄂倫春姑娘,話音未落已經端起瓷碗,和眾人相互碰了碰,隨后一點兒不慢的一飲而盡。
“衛大哥,你是咋找到俺們這疙瘩的?”胡八指撂下酒碗好奇的問道,“還有,你這是去潮蘚打美國鬼子了?”
“是啊”
衛燃任由玉虎這小家伙幫自己倒滿了酒碗,“我打聽了不少人才找著你,正好得空,索性過來看看,倒是望川”
“衛大哥,鬼子被打跑了,新中國都站起來了,叫我隨安吧。”
李隨安端著同樣被玉虎倒滿的酒碗主動和衛燃碰了碰,笑著說道,“鬼子投降之后我就回四川了,去年還有了個小子呢,現在他叫李望川,為了這個名兒,我和我婆娘還吵了一架呢。”
“那個馬家的妹子,馬青禾?”衛燃下意識的問道。
卻不想,當這個問題問出來的時候,李隨安臉上的表情卻僵了一下,隨后將酒碗里的酒一飲而盡,垂著頭拍了拍大腿,沉默片刻后說道,“她沒活下來,犧犧牲了,45年春天的時候,就唉!”
“喝一口吧”
衛燃最終只能親自拿起了瓷壺,幫著李隨安重新倒滿了酒碗。
將眾人帶回戰火殤痛的沉默中,四個粗瓷酒碗再次碰在了一起,這一碗酒,是為了那些沒能活下來的人。
“小白呢?白宇光”
衛燃近乎小心翼翼的問道,“他他活下來了嗎?”
“沒有”
李隨安再次搖了搖頭,“當年我和他受傷被送回馬家養傷,等我們倆醒過來,就聽見你們在沙潁河戰沒了的消息。”
接過衛燃遞來的香煙點燃,李隨安繼續說道,“傷好了之后,我和青禾帶著小白他們兩口子去了延安。在那待了一段時間之后加入了新四軍第四師的騎兵團。”
說到這里,李隨安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41年的時候,我們騎兵團在津浦路西撞上了騎八師。”
“當啷”
衛燃手里的打火機一個沒拿穩,失手砸在了炕桌上。
“小白”
李隨安嘆了口氣,“我和小白遇見了不少熟人,尤其一個馬家出來的騎兵,算起來還是馬進韜連長的堂弟呢。小白小白丟刀了,主動讓馬家的人把他砍死了。”
“因為他爹?”衛燃沉默了半晌之后問道。
李隨安卻搖搖頭,不知是否認還是同樣不知道,“他戰沒了之后,他媳婦一時想不開也跳河了,只留下個還吃奶的孩子,最后還是青禾想辦法送回馬家,讓金玉的姐姐照顧著的。”
自顧自的給碗里倒滿了酒,李隨安再次一飲而盡之后,拍了拍沒了胳膊的肩膀,“44年,離著霜降沒幾天的時候,我們騎兵團又遇上了騎八師,我丟了條胳膊,慢慢的也就調離了騎兵團,后來青禾也犧牲了,等小鬼子投降之后,我索性回了家。”
說到這里,李隨安強撐著歡笑說道,“48年的時候,家里給我說了門親事,你還記得我三哥喜歡的那個周小姐吧?”
“記得”衛燃點點頭。
“是她給介紹的,是她遠房的姨妹,她爹也出川抗戰了,沒能活著回去。”
李隨安掐滅了煙頭兒,端著酒碗怔怔的說道,“去年冬天,那婆娘給我生了個兒子,我給他取名叫望川,那婆娘還不樂意,我們倆還大吵了一架。”
“吵贏了?”
衛燃笑著問道,同時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花。
“沒吵贏”
李隨安自嘲的笑道,“終究少了條胳膊,虎落平陽被犬欺,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嘛。
我被那潑辣娘們兒好打了一頓才算是遂了我的愿,把李望川這名字寫在了族譜上。”
說到這里,李隨安端起酒碗看向衛燃,“你還記得吧,當初我說,我要是能活著回川蜀就開個糧店。”
“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