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里爾搖搖頭,“我跑了好幾次法國的蒙彼利埃,都沒有找到這個人。”
“所以你現在是個意大利人了?”衛燃突兀的問道。
“也許吧”
基里爾像是突然沒了興致似的敷衍了一句,隨后將車速提的更高了些。
在接下來的漫長旅途中,基里爾自說自話般的講著他當年帶著孩子們逃離阿芙汗的路上發生的種種事情。
講馬塞洛一家如何幫他們獲得了意大利的國籍,講他在蘇聯解體后以意大利人的身份趕赴莫斯科找到他的養父一家時他們窘迫的處境,也講他們為了離開俄羅斯又經歷了怎樣的辛苦。
但這里唯獨沒有提及,或者說基里爾不愿甚至不敢提及的,便是魯斯蘭等人的家人。
終于,在基里爾自顧自尋找的話題和自顧自的講述中,這輛車終于在午夜時分開過了邊境線,順利的開進了難民營的大門。
“我或許真的該離開阿芙汗了”
基里爾踩下剎車的同時看著衛燃說道,“我還是在阿芙汗殺人了,我該離開這里了。”
“永遠都不要再回來這里了”衛燃在漸起的白光中祝福道,同時也看到基里爾似乎將什么東西遞給了自己。
當白光消散,衛燃不由的松了口氣,他總算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下工作室里。
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他也從未覺得如此的身心俱疲。
這一次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樣,戰爭前后蘇聯的變化,那場戰爭之后阿芙汗的變化,對于他這個“知情者”來說,夾在游擊隊和蘇軍戰士之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站”哪一方。
他同情被入侵的阿芙汗和那些飛蛾撲火一般的游擊隊員,也同情在某種意義上“被蒙騙”到阿芙汗戰斗的基里爾等人。
但他更知道蘇聯是實質意義上的侵略者,還知道幾年后的格羅茲尼,阿芙汗在那里展開了血腥的復仇。
莫名的,他想起了基里爾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戰爭就是一個又一個悲劇和一具具尸體攪在一起組成的一團爛泥。
我們這些被裹進爛泥里的人再怎么掙扎,戰爭也還是戰爭,爛泥依舊是爛泥。”
用力搓了搓臉,衛燃終于看向了桌面上鋪著的金屬本子,看向了金屬羽毛筆寫出的那一行行文字:
帝國墳場
1988年1月14日,阿芙汗游擊隊員阿卜杜勒于伏擊戰斗中陣亡,蘇軍飛行員伊萬·羅德金、直升機炮手坎扎特·普利耶夫遭伏擊陣亡。機械師魯斯蘭·佩特洛夫、軍醫基里爾·波利亞科夫遭俘虜。
15日,軍醫基里爾·波利亞科夫為女游擊隊員阿雅娜接生,誕下雙胞胎幼子。
16日,俘虜魯斯蘭·佩特洛夫為救下游擊隊員阿雅娜之子,滾落雷區陣亡。
17日,游擊隊員哈比布拉因踩中地雷陣亡,游擊隊員木爾塔扎負傷。
18日,為掩護兒童,游擊隊員馬赫布卜、哈基姆及阿雅娜主動吸引蘇軍戰斗機火力相繼陣亡。俘虜基里爾為躲避塌方落石致骨折。
18日夜,經協商基里爾及幸存戰爭孤兒木爾塔扎、索拉婭、喬婭攜阿雅娜之子返回休息點養傷。
養傷期間,木爾塔扎等人為雙胞胎分別取名哈比布拉、哈基姆。
1988年4月15日,基里爾決定攜木爾塔扎等戰爭孤兒前往喀布爾尋求朋友幫助離開阿芙汗前往法國。
15日夜,經紅十字喀布爾代表處外傷醫生馬塞洛協助,乘坐轉運車攜戰爭孤兒秘密離開阿芙汗,期間,木爾塔扎于途中跳車不知所蹤。
同年5月底,經多地輾轉,基里爾等人順利趕赴意大利,藏匿于馬塞洛診所內,后經馬塞洛幫忙,于1990年相繼獲得意大利國籍,并結伴前往法國蒙彼利埃尋找哈基姆女友維達·薩義德未果。
1991年蘇聯解體后,基里爾前往莫斯科秘密會見養父及女友,并攜養父一家前往意大利定居,收養戰爭孤兒索拉婭等人。
1992年冬,基里爾以紅十字醫務志愿者身份,隨馬塞洛前往阿富汗提供醫療救援服務。
1988年4月15日夜,戰爭孤兒木爾塔扎跳車逃離后獨自前往坎大哈,于兩年流浪乞討生活后,加入學生軍并參加內戰。
1993年冬,木爾塔扎于戰斗中被俘,后意外偶遇基里爾被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