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光又一次消退,衛燃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的一切,便聞到了咖啡的濃郁香氣,同時也感受到了來自屁股底下的顛簸,更聽到了周圍人用各種語言合唱的國際歌。
視野恢復正常,他最先看到的便是懸掛在頭頂的一盞最小號的煤油燈,然后便注意到,自己正窩在一輛帶有篷布的卡車貨斗里。
借著頭頂掛著的那盞不斷搖晃的油燈釋放的光芒,他可以清楚的看到。
在自己身側,約瑟夫正在用那個本屬于克萊蒙的咖啡壺,往一個德軍飯盒里萃取著咖啡。
而在自己的另一邊,虞彥霖則捧著同樣曾屬于克萊蒙的口琴,在給車廂里合唱的國際歌吹著伴奏,而自己的手里,則同樣拿著口琴。
沒等他把口琴湊到嘴邊,這首歌也已經唱完了最后一句,約瑟夫也已經放下了完成萃取工作的咖啡壺,順便也把那個裝有濃縮咖啡的德軍飯盒順手遞給了衛燃。
就在約瑟夫蓋滅了加熱燈將這套咖啡壺收起來的時候,旁邊的虞彥霖也收起了口琴,隨后拿起一瓶奶倒進了德軍水壺里。
他這邊還沒倒完,約瑟夫也拿出了一個小藥瓶擰開,將里面的砂糖全都倒進了水壺里,隨后又從包里拿出一把勺子,接過飯盒用力攪了攪。
“每人一杯”
約瑟夫用純熟了許多的法語說道,同時他也一手拿著個蛋殼杯,給周圍那些伸過來的各種杯子里各自倒了等量的半杯。
將隨后剩下的那一小杯均分成三份,約瑟夫舉杯說道,“讓我們祝路易斯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這輛卡車貨斗里的眾多國際旅士兵在歡呼聲中齊齊舉起各式各樣的杯子。
“謝謝,謝謝你們。”
虞彥霖用法語感激的說道,隨后又換上了母語說道,“其實今天根本不是我生日。”
“不是?”
“當然不是,我過的是陰歷生日。”
虞彥霖說道,“我正月初三的生日,離著現在還有整40天呢,可我怎么和他們解釋咱們的陰歷?”
“你一直算著日子呢?”
衛燃下意識的問道,同時也從這具“抱怨”里知道了確切的時間節點,1937年1月3號。
“我一直算著日子呢”
虞彥霖抿了一口咖啡說道,“掰著手指頭算日子,自從出來留洋,年年如此,算著哪天過年,哪天打春,哪天清明,哪一天端午,哪一天八月節。”
“想家了?”衛燃問道。
“是啊,哪能不想家。”
虞彥霖怔怔的看著手里的杯子,“我昨天還夢到我回家了呢,夢到春彩和我娘,我嫂子他們一起蒸年糕,包湯圓,夢到我爹在收拾魚,還夢到我哥帶著幾個弟弟們買回來了不少糖塊,正招呼著我準備貼對聯呢。”
“還”
衛燃頓了頓,“還夢到什么了?”
“還夢到啊.”
虞彥霖笑著搖搖頭,“你肯定不信,我還夢到小鬼子都被趕走了,夢到連洋人的租界都沒了,夢到我哥在黃浦江邊拿小鬼子的腦袋堆了大大的一座京觀,還有記者給他照相呢。”
“還還夢到什么了?”衛燃問道。
“我還夢到”
虞彥霖說著這里,臉上已經滿是笑意,“我還夢到春彩跟著我一起留學了呢,去的美國,還是亞倫招待我們的,你還記得亞倫嗎?”
“記得”衛燃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