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這樣的好奇,衛燃和那位正歧合力抬起了一口上了鎖的箱子走出戲園,將其裝上了一輛馬拉爬犁——這是個冬天,大雪紛飛的冬夜。
也正是在這一趟趟的裝車閑聊中,衛燃也從正歧的嘴里旁敲側擊的了解到了這個以“銘鄉”作為名字的戲班子的情況。
簡單的說,銘鄉戲班子是個在關外并不算多么受歡迎,至少遠遠不如評劇的越劇班子,而不受歡迎的唯一原因,也僅僅只是聽不懂。
以上這句基本上是正歧的原話,而他們之所以一路輾轉來了這遼省,也是各種機緣巧合與無奈,好在,眼下他們馬上就要離開這里回到關內了。
關于這個越劇班子,正歧的爺爺老張頭是銘鄉戲班子的前一任班主,正歧的父親張泰淵則是現任的班主,到他這兒,已經是第四代班主了。
當然,正歧也沒有衛燃以為的那么大,他才不過17歲的年紀,卻已經是個能上臺的長靠武生了。
而此時此刻,是民國26年的臘月初七,距離過年已經不剩幾天了。
除此之外,張泰淵的生父和老張頭是親兄弟,但是早在多少年前就亡了,他才被老張頭過繼了去當親兒子養著。
另一方面,他也總算知道了有關張泰川的一些只言片語。
按照正歧的說法,他還有個姑姑,也是張泰川的親姐姐,老張頭兒的長女。
這位姑姑前些年嫁給了一位富商做妾,也是在她的幫助之下,張泰川才有機會去鬼子那邊留洋,老張頭也才有機會把瀕臨解散的銘鄉班重新搭起來。
至于那位姑姑過的好不好,正歧卻是根本就不清楚,他也已經很久沒見過了,甚至都不知道那位姑姑跟著那位富商去了哪。
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追問,這個戲班子僅有的幾口箱子全都裝上爬犁離開了這大觀茶園。
他們住的地方并不算遠,約莫著也就一袋煙的功夫,三輛馬拉爬犁便停在了一個破破爛爛的小院兒門口。
兩兩一組的將車上的行頭抬進院子里,眾人卻是根本就顧不得休息,要么忙著生火燒炕,要么忙著點燃煤爐子,更有的,已經張羅著將提前買好的酒菜擺在了桌子上。
衛燃和正歧以及另外兩個差不多同齡的小伙子住在東廂房,這里面只有一鋪炕,好在,因為空間小,這房間里也暖和的快。
等灶膛里的火燒起來的時候,炕上已經擺上了一個四方的矮桌,正歧他們三個也已經從懷里拿出了諸如燒雞之類的吃喝擺在了桌子上。
甚至其中一個小子,還從懷里摸出了個小酒壇子,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看臺子走了。嘿!正經剩下大半壇子酒,還剩了一盤子豬頭肉呢!”
一邊說著,這小子已經摘下了頭頂的狗皮帽子,從里面拿出個油紙包打開,果不其然,里面是滿滿一包豬頭肉。
“我這邊沒撈著什么好玩意兒”
另一個小子說著,從兜里摸出來的卻是倆皺皺巴巴的蘋果。
不過,這顯然不算完,這小子又從懷里掏了掏,接著摸出來的,卻是一包炒貨。
見三人看向自己,衛燃后知后覺的從懷里掏了掏,又艱難的將手從懷里伸到后背,最終掏出了兩包拆開之后抽了沒幾顆的香煙和一包火柴。
“我們仨都不抽煙,這個就算了。”
張正歧說著,同樣從懷里掏了掏,他摸出來的竟然是兩張卷起來的大餅,這大餅里面,還裹著四根大蔥呢。
“我從后廚順來的,來!吃!”
張正歧把大餅撕成四份招呼了一聲,拿起那個小酒壇子,給三人各自倒了一碗酒,端起杯子說道,“煙酒都傷嗓子,我就這一碗,剩下的都是你們的。”
“來吧,又不是第一回了。”坐在炕沿的那位端起小酒碗,和三人相互碰了碰。
各自將碗里的白酒一飲而盡,包括衛燃在內的四人卻是連筷子都不用,便各自捏起了一片豬頭肉丟進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