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四周,只看那些植被的生長情況,以及不遠處那棵已經掛滿果子的橘子樹就知道,此時恐怕距離石牌的保衛戰已經過去了少說也有三四個月的時間。
掀開藥鍋的蓋子看了看,見里面的藥湯已經不多,衛燃取下脖子上搭著的白毛巾墊著,將這藥鍋端下來,把藥湯倒進了旁邊桌子上擺著的粗瓷碗里。
端起這碗湯藥走進草藥鋪,那位七十多歲的老先生只是看了衛燃一眼,便抬手指了指頭頂。
朝著對方點點頭,衛燃走上了二樓,只是一眼便看到了躺在窗邊搖椅上的程官印。
他活下來了,身上的傷也都已經痊愈,但或許是這陰沉的天氣,他此時正在用一條冒著水汽兒的熱毛巾熱敷著腿上曾被刺刀貫穿的傷口。
“麻煩你了”
程官印見衛燃端著藥進來,掙扎著就要站起來。
“坐著吧”
衛燃放下藥按住了對方,“還燙呢,晾一晾才能喝。”
“衛燃,我好的差不多了。”
程官印說道,“等這雨一停,我就打算離開了。”
“你離開去哪”衛燃問道。
“去抗日,去打鬼子。”
程官印說到這里看了眼桌邊放著的那把大刀以及盒子炮和相機,“等打跑了鬼子,我再回來,去找找我弟弟兵權。”
“能找到”衛燃問道。
“能,肯定能找到。”
程官印篤定的說道,“我們一家都約好了的,怎么可能找不到。”
“這也能約好”衛燃故作好奇的問道。
“怎么不能”
程官印笑了笑,“我祖父是在湘江邊撐船的,我和我弟弟兵權約好了,誰要是回去過,就在我祖父系船的那塊石頭上刻上個呈字,上口下王的那個呈。
等另一個回去了,就補上旁邊的禾字,禾苗的禾。”
“你家其他人呢”衛燃追問道,“他們不用刻什么嗎”
“我祖父已經過世了,我們倆出來抗戰前就過世了。”
程官印嘆息道,“我爹娘還有我老婆兒子都躲去鄉下了,現在.現在生死不知。”
“你呢”衛燃問道,“接下來你去哪”
“去找咱們的隊伍繼續抗日”程官印理所當然的給出了回答。
在片刻的沉默過后,程官印問道,“你知道那天我怎么活下來的嗎”
“怎么活下來的”衛燃在沉默了片刻后問道。
“那天墜崖之后”
程官印打了個哆嗦,“我和我的長官,也是我的同學楊齊治先是被懸崖上的一棵樹攔了一下,然后又掉進了山澗里。
楊齊治傷的太重了,掉在那棵樹上的時候,樹枝把他的肺都戳爛了,就這樣,他死之前都還在念叨著殺鬼子。”
說到這里,程官印拿起那臺泡水之后似乎已經毀了的相機,“算上他那一份兒,我也得繼續去殺鬼子。
等殺完了鬼子要是還活著,我就回來給他收尸,然后就回家。我老婆孩子,還有我兒子,我弟弟說不定都在家里等著我呢。”
“是是啊”
衛燃點點頭,轉移了話題說道,“把藥.把藥喝了吧。”
“你呢”程官印問道,“接下來你去哪”
“殺鬼子”衛燃說道,“肯定是殺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