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低聲說著,已經將襯衣硬塞給了程官印,他自己卻脫了身上那條礙事兒的破褲子。
“不行,你也需”
“我是被征來的民夫,就算活下來也肯定會被搜身的。”
衛燃找了個足夠合理的借口,順便也將那個救生圈遞給了程官印,并且不由分說的將救生圈上的繩子綁在了程官印的腰帶上。
“趕緊游吧,還不一定能活下來呢。”
衛燃最后催促了一句,此時天色太暗了,他們唯一拿來指向的,也就只有身后即將完全沉入海水之下的那條船的船頭。
“先救人”
程官印卻不離開,他甚至都沒舍得丟棄背在背上的那把大刀,反而拽著救生圈游循著聲音游向了遠處。
結果不出預料,不久之后,幾個兵痞一樣的包圍過來,搶走了救生圈和手電筒。
這些人自然對程官印背著的大刀嗤之以鼻,但程官印卻并沒有掏出繳獲的手槍開火,反而只是歉意的朝衛燃嘆了口氣。
“沒事”
衛燃低聲說道,“襯衣穿好了別丟就行,你游的動嗎?”
“我從小在湘江邊長大的”程官印的這句回答里充滿了自信。
“我也在水邊長大的”
衛燃跟著說道,“白羊淀,你知道白羊淀嗎?”
“那是哪?”
程官印一邊游一邊問道,他的語氣卻是格外的愉悅,“我都很久沒有游泳了。”
“冀省”衛燃說道,“我們那兒出游擊隊呢。”
“哦——!我知道!雁翎隊是你們那里的?”程官印恍然大悟道。
“這你都聽說過?”
衛燃好奇的問道,他們此時雖然落水了,但卻是個難得的適合閑聊的好時機。
“當年從衡陽城逃出來,我就是被游擊隊給救了。”
程官印的聲音小了很多,“當時聽他們提起過,還邀我養好了傷也加入游擊隊一起打鬼子呢。
結果我傷還沒好利索,鬼子就投降了。
我不想做兄弟鬩墻的事情,怕在戰場上碰到救過我的人,也怕碰見我弟弟兵權,所以就跑了。”
說到這里,程官印笑了笑,“你還記得筲箕灣的那位張老先生嗎?”
“記得,怎么不記得。”衛燃回應道。
“我去年回那里看過”
程官印游的更起勁了些,“老人家還活著呢,收了個徒弟養老,據說也是在尸體堆里撿回來救活的。”
“衡陽呢?”
衛燃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問道,“衡陽你回去過嗎?”
“回去過,怎么可能沒回去過。”
程官印嘆息道,“鬼子投降之后,我差不多好利落了,先去的就是衡陽,那里呀當時那里還能聞到尸臭味呢。”
“你”
“沒了.”
程官印搖頭嘆息,“什么都沒了,救咱們的人沒找到,我老婆雁知和我兒懷謙的尸體也沒找到。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是啊.”
衛燃扭頭看向大陸的方向,此時的大陸遠不如后世那樣,每當夜幕降臨便會點亮萬家燈火。
但就像程官印剛剛呢喃的那樣,回不去了,無論對于誰來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