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這個時候,敞開的院門被人從外面敲響。
下意識的看過去,衛燃不由的一笑,敲門的是李小五,除了李小五,還有那個來自廊市的老兵。
“看你們老哥倆喝的起勁兒,湊一桌?”
李小五說著,晃了晃他拎來的酒瓶子以及一些宵夜。
“我饞衛老板烙的燒餅了”
那位家在廊市的老兵說著,也晃了晃手里帶來的一些下酒菜。
“你們認識?”衛燃一邊招呼著他們坐下來一邊問道。
“認識”
李小五說道,“我和盧老哥都做了多少年鄰居了。
41年的時候,他可是跟著第5軍野戰醫院隨軍入緬打過鬼子,而且從野人山里活著走出來的呢。”
這話說完,衛燃不由的打了個哆嗦,他走過野人山,知道那是多么艱難的一段旅程。
他也驚訝于對方的姓氏,他甚至隱約猜測,他和后世李羿忠的女朋友盧悅或許,不,一定有什么淵源。
“哎——好漢不提當年勇!”
這位盧姓老兵說著已經毫不客氣的拿起了一個夾著灌腸的燒餅咬了一大口,他似乎格外喜歡吃這些燒餅和灌腸,他甚至沒吃過任何別的下酒菜,包括他帶來的那一包熏牛肉。
“打鬼子又不是給祖宗丟臉的事兒,有什么不能提的?”
李小五說道,“老盧后來還參加過滇西反攻呢,后來鬼子投降,他就一直在申城工作了,那時候我們就打過交道了。
現在他可是榮民之家醫療站外科主任,以后你們有個傷病都可以找他。”
心知李小五或許是在借此暗示對方的來歷,剛剛在倒酒的衛燃也立刻端起酒杯主動和對方碰了碰。
這酒桌上多了兩個人,話題自然也多了不少,在那盞略顯昏暗的燈光下,李小五聊起了他在申城的經歷。沒有衛燃和張泰川等人,更沒有銘鄉戲班子乃至麗華戲樓什么事情的經歷。
那位疑似盧悅曾祖父的“盧老哥”也聊起了他在廊市老家不知生死的雙親,聊起了他在滇緬戰斗的經歷,以及經常出現在他噩夢里的野人山。
難免,也讓端著酒杯的衛燃想起了野人山里的那位班長,那些同伴,那個小和尚,還有那碗油茶。
“仗打完了”
盧老哥在赤紅著眼睛喝了一杯酒之后,捏起一片灌腸丟進嘴里,“咱們鬼子沒少殺卻十年都回不了家,只能看著報紙里的鄉親挨餓受災!
操他娘了個b的!
守著這個破基巴島有特碼基巴用?
天天做他娘的褲襠夢返工!
反他娘了個b的弓!
那對兒煞筆爺倆還特娘的不如早點兒撅屁股投”
這酒后的怨言還沒來得及酣暢淋漓的全都罵出來,離著最近的李小五已經一把捂住了盧老哥的嘴巴,與此同時,衛燃也一個健步躥出了院子。
萬幸,院子外面的街道上別說人,連個畜生都沒有。
稍稍松了口氣,衛燃再回去的時候,似乎酒量并不怎么樣的盧老哥已經重新拿起了一個早已經放涼的燒餅,合著止不住的淚大口大口的吃著。
坐在他對面的程官印,則捏著一塊他自己親手制作的油炸臭豆腐吃的格外的仔細,卻也失了神味同嚼蠟。
衛燃知道,李小五其實也知道,盧老哥想家了,程官印也想家了。
但他知道,李小五也知道,他們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到。
“喝一杯吧”
李小五端起酒杯嘆息道,“喝醉了就好好睡一覺,睡著了.睡著了也就不想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