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官印壓抑著激動應了,他臉上的喜色像是找到了家人一樣。
帶著程官印沿著原路回到那座眷村,衛燃在夕陽留下的最后一縷晚霞中打開了院門。
“你那邊還有什么東西嗎?”衛燃問道,“咱們去搬一下”。
“是有一些”
程官印的回應中帶著拘謹,卻是早已經沒有了當年和鬼子舍命拼殺時候的果決。
衛燃也不點破,只是招呼著對方幫忙把摩托車貨斗里的吊爐和箱子都搬進了廂房,隨后催著他幫忙鎖門,用三輪摩托載著他開往了他租住的眷村。
只不過,等他看到程官印的家里的時候,卻不由的有些酸澀。
他住的這間廂房和自己那個打燒餅的廂房大小差不太多,但這里面不但有一對磨盤,緊挨著還有個似乎用來熬煮豆漿的灶臺。
剩下的空間里,還有個泡在鹵水里的豆腐塊,其余的空間則是裝在壇子里的鹵水以及諸如茶油、充當一次性餐具的竹筒等等。
可相比這些,程官印拿來休息的,卻只是一張靠墻放著的折迭床。
“看來得多搬兩趟”
衛燃像是沒看到對方臉上的窘迫一般神色如常的說道,“咱們先把磨盤和鹵水搬過去。”
“哎!”
程官印用力點著頭應了,和衛燃一起,將那上下兩扇不足一米直徑的磨盤裝進了三輪摩托車的貨斗,又將那一壇子鹵水以及幾桶茶油拎進了貨斗里。
最后,程官印還額外把那口鍋扒下來,用手拿著坐進了貨斗里。
趁著天黑前的最后這點時間,兩個已經不再年輕的老男人來回跑了足足四趟,這才把包括不足百塊的蜂窩煤在內的所有東西都搬到了衛燃的“家”里。
也在這最后一趟,衛燃順路買來了他制作灌腸需要的各種原材料,順便也買了幾瓶酒和一些下酒菜。
夜晚習習的晚風下,衛燃先幫著對方安置好了住的地方,然后又將另一間閑置的廂房收拾出來,把他的那些家什都擺進去,甚至幫忙泡好了黃豆。
直到一切忙完,兩人才在院子中間支起了一張桌子,擺上了衛燃賣剩下的香腸和咸菜,也擺上了程官印賣剩下的油炸臭豆腐,還擺上了衛燃回來的時候買來的下酒菜、好酒以及好煙。
隨著衛燃開啟了并不算明亮但卻吸引了不少飛蟲的廊燈,隨著第一杯酒下肚,程官印也詳細聊起了他當年落水爬上礁石之后獲救的經歷。
講他在金門抬炮彈遇到的人,講他被送去花蓮開采石頭遇到的人,也講他修公路的時候意外遇到的老鄉。
當然,還有他日夜思念的兒子和弟弟,以及湘江邊的打鐵鋪子,乃至往返湘江兩岸的那條木船。
“我給你看樣東西!”
程官印和將杯子里的白酒一飲而盡之后站起來,興沖沖的走到他那輛人力三輪車的邊上,隨后從貨斗的鍋碗瓢盆
不等打開,衛燃便已經意識到,這個油膩膩的帆布卷里面應該是那把大刀。
果不其然,隨著帆布卷被解開,程官印將那把大刀取了出來。
“你還留著呢?”衛燃一邊倒酒一邊問道。
“這是我爹給我打的,我和我弟弟兵權一人一把,讓我們多殺鬼子。”
程官印摸索著刀刃上斑駁的豁口,“就剩這么一樣念想了”
“喝酒吧”
衛燃在嘆息中舉起了杯子,“喝醉了不想家”。
“喝!”
“干!”
“干!”
在像是相互安慰,又像是相互鼓舞的呼喊中,兩人又一次喝光了杯子里的白酒。
“鐺鐺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