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往后翻,在一張兩人穿著芬蘭傳統服飾舉辦婚禮的照片上,薩利的懷里抱著一臺個頭并不算大的收音機和米卡坐在那兩頭頂著大樹杈子的馴鹿拉著的雪橇車哈桑,而站在馴鹿邊上的,則是滿臉笑容的老獵人伊諾。
從這張照片往后,記錄的內容多了不少生活的氣息,在黑白鏡頭定格的畫面中,一棟木頭房子漸漸拔地而起,薩利的懷里也多了一個似乎在嚎啕大哭的嬰兒。
但在其后的幾張照片里,米卡出現的鏡頭卻越來越少,更多時候都是薩利抱著越來越大的孩子,站在他們的木頭房子門口。
即便偶爾出現幾張米卡的照片,也大多都是穿著軍裝,或者站在荒野,或是坐在戰壕,又或者站在某座村莊或是城市的廢墟邊上抱著步槍,就連那張似乎永遠滿臉胡茬的臉上,也帶著掩蓋不住的疲憊乃至一絲絲的厭倦又或者仇恨。
安靜的倉庫里,克里斯輕輕合上那本日記,壓抑著哽咽,用芬蘭語喃喃自語道,“原來,原來我的祖父...是個英雄,我竟然...竟然...”
衛燃暗自嘆了口氣,意興闌珊的合上厚厚的相冊,重新放進了屬于薩利的木頭箱子里。
不用催促,他重新拿起鉗子,打開了屬于老獵人伊諾的木頭箱子。
這個箱子里除了一支莫辛納甘狙擊步槍之外,竟然還有一支裝著瞄準鏡的SVT40半自動步槍,頗有意思的是,在這支半自動步槍的槍托上還用麻繩綁著一張明顯手中制作的賀卡,其上只有簡短的一句“來自蘇聯的最新款圣誕節禮物,祝伊諾老爹節日快樂。——米卡.1942”
衛燃啞然失笑,隨后伸著脖子,打量著已經被嘉娜翻開的相冊。在這本相冊里,第一張便是衛燃在冰面上給那位疑似163師師長拍下的照片,其后幾張則是當初他們在薩利家拍下的合影。
但讓他既感到失落又感到慶幸的是,這些照片里就像自己得到的那些底片一樣,同樣沒有自己的影子。
而在其后的幾張照片里,則大多是老獵人伊諾抱著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兒在各種獵物前的合影。在每張照片的下面,還簡短的寫著拍攝的日期。
當這些照片下記錄的拍攝時間來到1949年冬天的時候,照片里也多出了一個小孩子,同時在其中一張照片下面還著重寫道:
“1949年11月20號,我多了一個孫子,小舒勒多了一個弟弟。未來如果發生戰爭,希望特洛能像他的父親一樣成為英雄。也希望舒勒和特洛這兩個可憐的小家伙,能像我和米卡一樣相互信任。”
嘉娜擦了擦即將溢出眼角的淚水,“舒勒...是我丈夫和他父親的名字,他們都叫舒勒。”
裝作不懂芬蘭語的衛燃看著被繼續翻動的相冊里那兩個漸漸長大的孩子,不由得想起當初那個晚上,老獵人伊諾曾用開水燙死兩名蘇聯紅軍俘虜時的解釋,他說他的兒子就是被蘇聯紅軍用開水燙死的,也就是說,這個叫做舒勒的孩子在當時便已經成為了孤兒?
再想想老獵人是在1952年死于中風的,不難想象這兩個當時或許才剛剛成年和還沒有成年的小孩子又曾經歷怎樣的坎坷,也不怪他們根本不知道各自的父輩或祖輩曾經經歷過什么。
或許他們知道吧...衛燃自顧自的想到,或許正是因為知道,才選擇把這一切塵封不想回憶。但不管怎樣,至少現在所有的秘密都解開了。
沒有打擾各自想著心事的克里斯和嘉娜,衛燃悄無聲息的退出倉庫,默默的坐在房門前的木頭臺階上,借著背包的掩護,從牛皮本子里掏出那臺望遠鏡,對著不遠處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看了許久。
直到時間過了足足一個多小時,雙眼通紅的克里斯走出倉庫,“維克多,叫上你的朋友過來一起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