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為天,所謂‘食色性也’,不同階層、不同民族、不同年齡的人們都離不開食物,因此也就使這個題材有了廣泛的觀眾基礎。
但做紀錄片,文化的東西是不可避免的。加多少克油鹽醬醋,再加什么食材不應是紀錄片所聚焦的重點,美食只是一個媒介,我們應該通過這個普通的媒介找到與這個媒介相關的、能夠令大眾熱情討論的東西。
中國人對美食的熱愛,本質上是中國人對生活的熱愛,而其中最重要的理念是以一種比較慢的節奏去品味、去生活,食物應是最本初的那種食物,最干凈,最樸素,也最具有自然韻味。
從文化角度探討,美食并不只是‘吃’這么簡單。從傳統勞作到食物創新,生活的艱辛和幾代人的智慧結晶,中國人‘吃’的傳承和變化已經逐漸凸顯出它特有的國人氣質。
從人文角度出發,美食更是鄉愁的象征,是一種無法割舍的情懷。從南方到北方,從國內到海外,所謂最香的菜是媽媽做的菜,最好的東西是故鄉的東西,最美的回憶是童年的回憶。食物勾起的不應只是對美味的垂涎,還有流淚的沖動。
從哲學角度思考,中國人在飲食中積累的豐富經驗,千差萬別的飲食習慣和獨特的味覺審美,以及上升到生存智慧層面的東方生活價值觀,都可以在一盤小小的菜肴中得到體現。
哪怕是同樣的食物,在不同的地域也有不同的味道和意涵。天南地北,古今中外,食物可以跨越時間與空間的距離,連接起一段段溫柔的歲月。
食材、主食、轉化、儲藏、烹飪、調和、生態……一個切面一個故事,一個故事一段人生……”
謝麗君越看越是驚訝。
紀錄美食的作品陸橋傳媒也拍過,但在以往的影像素材里,拍攝方式更多以“烹飪大師”或“美食名家”為結構,展現的是“精湛的廚藝”和“繁復的過程”,追求的是溢出屏幕的“色香味”和“引人垂涎”的視覺效果。
可沈亦澤的這份大框架卻跳出了一般美食紀錄片只見食物不見人的窠臼,他的意圖很明確,就是要用普通勞動者的故事串起民族飲食文化積淀的整個根脈體系,相比于美食本身,美食背后的故事,才是重點所在。
光是看文字,謝麗君的腦海便已閃過無數場景,從獲取食材,到料理烹飪,再到共享美食……而在這無數場景的背后,既有文化的連接,也有人文的情懷,更有哲學的思考。
沈亦澤將謝麗君的反應盡收眼底,心里的把握頓時由七成漲到十成。
在這之前,他還是有點忐忑的,因為這份大框架他沒有拜托編劇部的人代筆,而是嘗試自己先寫,寫完發現,竟然還不錯。
他的文筆跟兩年前相比,已有了長足的進步,雖然還趕不上原身,但至少已具備一定的美感,不像以前的文字,干巴巴的不比小白文強多少。
他看過的紀錄片不算多,但每一部都是經典中的經典,如果非要他從其中選一部最喜歡的,那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這部《舌尖上的中國》。
正如他在框架中寫到的那樣:“不同階層、不同民族、不同年齡的人們都離不開食物”,而中國美食最牛逼的地方在于,哪怕是路邊幾塊錢的小吃,也能做出極致的美味。
除了因為他本身的“好吃嘴”屬性,另一個原因是他曾有幸見過《舌尖上的中國》前兩季的總導演陳曉卿,不僅見過,還很是聊了一會兒,打那兒以后,沈亦澤便隔三差五地將這部紀錄片翻出來重溫一遍。
包括陳曉卿后來執導的《風味人間》,沈亦澤同樣反反復復看過許多遍。
也因此,他對《舌尖上的中國》前兩季的主線記得相當清楚,當然,具體的內容他已經忘了個七七八八,他只能提供骨架,血肉就要靠謝麗君和安安去填充了。
他相信安安能夠做到。
謝麗君仔細通讀一遍,臉上的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這個年輕人,她簡直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業內傳言他是文娛業的通才,對此她一向抱以“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的態度,不予置評也從不討論。
今日一見,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這份框架之詳盡,立意之深刻,很難想象是出自一個外行之手。
她忍不住問:“你以前接觸過紀錄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