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恭敬退下,未走遠,守在臥室門外,想著一會兒五爺與夫人說完話,回頭將夫人受傷的膝蓋用紗布纏裹一下,以免夫人晚上睡覺的時候蹭著或磕著傷口。
在門外站了未多久,門里突然傳出夫人尖利的叫聲和哭求聲。小桃渾身一僵,立即明白怎么回事。心頭血氣翻涌,直想沖進去護主,費了好大的氣力才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的沖動,終是轉身抬手輕悄將臥室門掩上。
聽著那一聲聲凄厲的慘叫和帶著顫音的哭求,小桃覺得自己的心快要碎了。那樣直擊心靈充滿恐懼哀傷的哭求,聽著能勾動埋在五臟六腑最深處的慟,叫人恨不能端去世間所有最最美好的物事去哄、去撫慰。可為什么就沒有催動五爺的悲憫之心?五爺怎就那么狠心?
及至天明,蕭執從臥室走出來。其步出臥室房門的時候,小桃一雙清麗略帶譴責的目光投向五爺,卻見五爺臉色蒼白,雙目滯愣,好似心事重重,又好似那做了錯事的小孩沉浸在懊悔中出不來。
小桃心頭掠過一絲不安,急走進臥室,見自家主子蜷曲著緊貼床內側而臥,未被薄被覆蓋到的肩頭和小腿呈現大片青紫瘀斑,床中間綰色錦褥子上泅著一團刺目的紅。小桃的眼淚霎時流了下來。
蕭執直到回到自己的居室還在愣神。他并非鐵石心腸,昨夜看云錦哭得那樣傷心,求得那樣懇切,他幾度想停止報復。可一想到她欺騙、慢待自己,在元放面前放縱,還曾與元放聯合愚弄自己,硬是冷下心腸報復她。
可肆意凌虐過后,看到那刺目的紅,他發現自己錯了,他后悔了。
犯渾之后,理智回歸。想起她哭求時說的那些道理、情理,想起她在極度痛苦、絕望之下也只當自己是一時魔怔了的可以溝通的好人,對自己未曾有半句惡罵之辭。
想她那樣一個事事條理明晰、極掌握分寸感的人,怎可能會是自己先前以為的那般不堪之人?!意識到自已或許真的誤解了她,為時已晚,傷害已經造成。
元放那樣一個落拓不羈、無所顧忌的人,竟然事事遷就她,只有一個原因,他是真心待她,視她如珍寶。
他們之間沒自己想的那般污濁不堪,而自己才是那個心思齷齪的人。昨晚這一出,在某方面,自己已是敗給了元放。
意識到錯了之后,面對背對自己傷心啜泣的云錦,有許多話想問卻都堵在喉口沒說出來,先前人要解釋自己不聽,傷害之后再讓人解釋無異于往人傷口上撒鹽。想說些安慰的話,又覺得自己沒資格。就此離開的話,似乎又是一種傷害。所以,后來,兩人就那么一個躺著,一個坐著,靜默無聲,挨至天明。
鳴夏見五爺一副失魂的樣子,提醒上衙時候到了。蕭執回神,匆忙清洗過后換身衣裳出門,才將將步出宅院大門,小桃急慌慌追上來,帶著哭腔說:“五爺,夫人割腕了。”
蕭執愣怔了半晌才吐口:“去請大夫!快!”隨即往后院奔去。
云錦是在凈房浴桶里實施割腕,其穿戴齊整坐在干干的浴桶中,手搭放在浴桶邊上,血從被劃破的右手腕子上一滴一滴垂落地面。
她一人在門窗緊鎖的凈房呆了約一柱香的時辰,小桃查覺不對勁,破門而入,乍眼只見主子安靜地躺在浴桶中好似睡著了一般,若不是繞到浴桶背面看到一地的血意識到兇險,還真以為她只是疲累到在浴桶里打個了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