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被撕開的結界,憑空展開一條石橋。橋下是肉眼窺不盡不見深淵,無數鎮壓在里頭的妖獸發出低鳴的嘶吼。
百蛇迎道,群妖退避。
那些妖怪被一團團的黑色的煙包裹著,一條又一條的蛇飛出來團著它們,往結界里去了。
所有妖魔都被送到了妖魔道,騰蛇才緩了口氣。看著旁邊的玄一,氣不打一處來。
“你早早的離開,還有今天什么事兒?八百年不聽勸,你這個毛病真是。”
奢歡聽她這么說,看著七七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七七有時候也膽子小,雖然怕老鼠,可是眼前這個蛇妖,幾乎是比鼠魔更可怕的存在。便往他身后躲了躲,想著枷藍最好馬上出現。
“你躲什么?我還能吃了你么,當年打架的時候沒見你這個德行。矢星墜,我差點以為你要死在那個道觀里,千里迢迢的來救你,你就這個態度。”
奢歡將七七拉了出來,怯生生的杵在騰蛇的面前。這一刻,騰蛇才感覺到他身上雖然有很濃烈的玄一的氣息,可是眼前卻是完全不同的。
玄一從來不會有畏懼,也從來不會這樣瑟瑟縮縮的看著任何一個妖魔。
“你不是他?”
騰蛇臉色仿佛凝固了一般,伸出手捏住七七的臉。感覺到這個妖的壽元低微,法力雖然厚實卻是兩種完全未混合的狀態。她開了真身的雙眸,看出了這個九尾貓并不是玄一。
“我,我,我是七七。貓祖宗,貓祖宗—他”
奢歡接過他的話道:“玄一已經魂飛魄散了,就在群魔逃出尚稽觀之前。你看到的星星墜落,的確是他。”
騰蛇收回手,那一瞬間心底并沒有什么悲涼和難過。冰冷的口吻如蛇的體溫,垂著眸子道:“玄一,不是有九條命么?”
奢歡道:“九條命也不是長生不死,他不入輪回,魂魄也歸于天地。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是什么交情,但是還是感謝你還來救他。”
騰蛇閉著眼睛道:“這個家伙,還欠我一杯金蘭結義的酒。”
七七擺擺手道:“那我可以走了嗎?我還要去找我的枷藍。”
奢歡道:“我送你離開這里,一會兒便找到人間的路了。”
他二人才離開,騰蛇并未踏入妖界的路。那結界在風里消散了,周遭還是尋常的人間山川。
她化了蛇行,頭有六角,身長百丈,吐著信子。縫隙一般的瞳孔幾乎噴出焰火。
月光之下,一條巨蛇纏繞在尚稽峰頂。無數的哭喊和逃亡聲傳來,又被這巨蛇的結界隔絕開。遠處的人和生靈只看到尚稽峰上虹光一片,全以為是有什么神仙要飛升。
玉衡子率領眾道士施法布咒,想與她一戰。而這位曾和九命妖貓斗了個平手的妖獸,神威哪里是尋常的修行人能抵抗的。
業火沖天,山頂漆黑一片。道觀以下的生靈,未受波及。
枷藍飛到尚稽上空時,此處已經燒了幾天幾夜,灰燼一片。
枷藍嘆氣道:“眾生何辜?”
塵曲在他身后,看著那觀灰燼,里頭摻雜著的生靈的怨念,迷迷蒙蒙的一層灰。
“那也是他們的因果?你無能為力的。”
無能為力么,是的。她仿佛能感受到那些生靈的絕望,與鎖妖觀里那些被殘害的妖怪一樣的絕望,痛苦,哀嚎,放棄抵抗,怨念。
騰蛇的結界未散,她飛不進觀中。塵曲問道:“你要進去么?我幫你打開這結界。”
枷藍想了想道:“不進去了。”
她閉上雙目,默默念起了超度的經文。手腕上的佛珠也隨著她的誦讀,飛到了那結界外,摻雜了妖魔的怨恨的業火燃燒后的道觀,那些死亡了的人的魂魄不愿被超度。佛珠彈回。
塵曲攔在她身前道:“盡力就好,他們也有他們的因果。”
枷藍低著頭,心底不是滋味,問道:“這是什么火?這山仿佛只有觀中著火了。”
塵曲道:“那是怨孽業火,不秧及無關之人。你還要去哪里呢?”
他的聲音極為溫柔,好似春日里的一汪柔水。
初陽升起,星河夕沉。枷藍看著那太陽的白和周圍的灰黑漸變,有無數種說不上來的情緒。
兩人立在群山云海之中,純白的霧在腳下。枷藍自那一夜后,躲在鏡中修養,并未來得及多看一下這人間美景。
塵曲一身海藍色的衣衫,斂盡之前的那種睥睨六界的冷傲。笑是柔和的,風吹過他的頭發,揚起一些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