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有小巷,巷末有墻,墻下碎碗成山。碎碗前酒臺丈寬,右邊是酒館,名曰有間。
尚稽水土豐裕,盛產一種糯米,如珍珠一般,煮飯清甜。釀成
臺前累積了八壇酒,桌面上排著十八碗酒。
乓!一只碗砸在墻面上,碎片落在山里。
乓!另一只碗砸在墻上,碎片應聲落下。
奢歡已經喝了一二十碗,面上微紅。騰蛇挑釁的看著他道:“行不行啊你?”
無論是人還是妖還是魔,但凡不是個雌的,最聽不得有人說“不行”。
奢歡一身人間裝束,對小二喊了一聲道:“小二,再來三十碗。”
騰蛇笑了笑,一碗酒下了肚。右手掂了掂碗,在諸人的注目下用力往墻上一砸。
米酒并不醉人,卻不能見風。風過則倒。天公并不作美,轉眼間烏云密布。
小二連忙來問詢:“二位客官,這馬上變天了,您二位要不挪到三樓上房再飲。”
騰蛇將身上的錢袋子丟給店小二道:“把你們別的酒都搬過來,你不用在這里杵著。”
店小二道:“二位客官,這天兒馬上要下雨了,您二位要淋壞了身體可怎么好喲。”
奢歡喝了一碗酒,道:“少廢話,去搬來。”
狂風驟雨,噼里啪啦的打了下來。周遭看熱鬧的人如鳥獸散,雨水打落在酒里,沖散了酒味。奢歡從旁抓了一壇酒,仰著腦袋一涌而下。酒入愁腸,迅速見底。
騰蛇才喝了兩碗,就聽見一個酒壇子砸在墻上的聲音。
“痛快,痛快!”
說完,她也端起了一壇酒,仰頭喝下。
奢歡放下酒壇,問她道:“你說的這個地方,也不怎么樣,人間的酒喝不醉。”
騰蛇笑道:“人間的酒是喝不醉,卻是最有滋味的。那時候喝的酒,不正是這人間佳釀么?”
奢歡道:“他釀造的酒,當然不同,哪里是這些酒可以比較的。”
玄一身歸天地之時,奢歡心底并沒有太多的波瀾。成妖成魔原本不易,尋常生靈如蜉蝣朝生暮死。能享得數千載的歲月,已然是不易。
甚至是騰蛇一氣之下替玄一復仇,他心底也沒有什么起伏,消亡便消亡了,屠盡人間六道,也沒有什么用處。
可是觸及那些微小的記憶,酒水,修行,并肩作戰。心里仿佛漏了幾拍,大把大把的風灌了進去。
騰蛇的心境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她一碗一碗的酒喝下去。只增加了無數無盡的悲愁。
無關于情愛,只為內心里的一點相通。玄一占了島嶼,是不得已。她帶著一眾蛇類另辟天地,也實屬無奈。
二人相交,源于騰蛇歷劫,將要成為一方妖帝的時候。群妖攻擊,實在是極為危險。玄一偶然相助,二人乃是過命的交情。
若無痛苦,實在不能。
奢歡看出了她心里并不好受,又覺得眼前的這個妖帝,有她血性的一面。毀仙令,屠凡人,游人間,能和天界翻臉,也是個性情中人。
騰蛇取了半壇酒,往樓上一躍道:“走,上房揭瓦。”
大雨在隨著狂風在空中狂舞,除了人還有許多生靈在其中躲避。山里的蘑菇貪婪的吸收著雨水,頭頂的樹葉抵擋了大部分的暴力。
枷藍躲在樹下,這一顆不知道成長了多少年的大樹樹葉繁茂,頭發雖然是濕的,衣裳只沾染了一部分,在樹下,等待著雨過天晴。
沒了七七在,真是一件挺不好受得事兒。連說話的人都沒了,她本來對陌生人便是最不愛說話的。塵曲由著她,只不遠不近的守在她身邊。
迷谷樹枝?枷藍想到這個,取出法寶尋找他。樹枝指向她的后方,一只毛發被無數打濕的貓兒從樹上竄下來,到她身邊,用力的甩了一下周身的毛,怨懟的看著她。
枷藍一把將它抱起來,七七用力掙脫后,化了人形。
從前只是半大孩子,現在已然是高大俊朗的少年。玄一的模樣,的確是極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