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師也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了。
倒是陸敏,捂著臉,哭了起來。
接著,宋平那個多愁善感的人,竟也默默擦起眼淚來。
林寒,倒是冷靜,沉著個臉,不開腔。
張老師低頭想了想,開口道:“歐陽君,你需要多少錢?”
我搖搖頭:“張老師,我不需要你們幫助。我的事情,我要自己解決。”
溫文爾雅的張老師,從不大聲說話的人,突然大怒。
她站了起來,將穿著小高跟鞋的腳,在地板上來回跺。
一邊跺腳,張老師一邊尖著嗓子道:“歐陽君!你這個人,怎么這么固執?你真的想毀了自己嗎?”
我們從來沒有見過,歇斯底里的張老師,都驚得不敢說話。
張老師冷靜了些,依舊來回跺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道:“歐陽君,你能奮斗到今日,不容易。如果你都放棄自己,便沒有人能幫你了。高考是改變你和你弟命運的關鍵。無論什么原因,你都不能拿高考作為賭注。”
張老師吸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歐陽君,尤其是,法律的底線,堅決不能觸碰。我們讀書,成績好不好不重要,是不是個好人才是最重要的。這個社會,最怕的就是,有才無德的人。”
我抬起頭,可憐巴巴地道:“張老師,我,不是個壞人。”
張老師對于我打斷她,非常不滿。她瞪著我道:“觸犯法律就不行。如果你留下案底了,你就是個壞人了。你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我雖然覺得不服氣,但又覺得,張老師的話,無法反駁。
張老師的聲音,終于柔和下來:“歐陽君,你的處境我很同情。但是,任何理由,都不能讓你放棄學業,和做一些違法的事情。否則,你就是萬劫不復了。”
我點點頭,心悅誠服:“張老師,我明白了。”
張老師望著我,目光似水:“歐陽君,你的困難,我們會盡力幫你。”
我苦笑一下:“張老師,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只怕這件事情,你們是杯水車薪。”
張老師也是個抓不住重點的人。她捂嘴笑了笑:“杯水車薪這個成語,用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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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乘著夜色,又走回到紅花小徑了。
我們默默地走著,聽著落花的簌簌聲。
沒有一個人說話。
我,心事重重。
其他人,各懷心事。
我想的是,蔣英豪被抓,我的幾十萬,沒有下文了。
其他人,大概在想著,怎么安慰我。
或者,怎么教育我。
果然,偉大的教育家,哲學家,理論家,思想家,林寒,忍不住了。
他幾步上前,攔住了我。
“歐陽君。”他果然端著教育家的口吻:“你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說呢?”
我在月光中,翻了個明晃晃的白眼:“你又沒有問。”
林寒的表情,在白慘慘的月光下,顯得有點猙獰:“你的事情,以后我們幫你搞定。”
陸敏也走過來,吸著鼻涕道:“歐陽君,我們一定會幫你的。”
我有點不耐煩:“好啦好啦。你們想幫我,可以。但是我有個條件。”
林寒陰冷地道:“說。”
我一本正經地道:“我的事情,只有今日這六人知道。如果有第七個人知道,那我們的關系,就完犢子了!”
說來真是好笑。
人,總是煞有介事地,要別人保守秘密。
自己都不能保守的秘密,怎么去強求別人保守呢?
但是,林寒四人,還是有模有樣地對我指天發誓,不會泄露秘密。
結果,第二天,我的秘密,就全校皆知了。
學校,還煞有介事地組織了捐款,并把四萬元捐款,交到了我手里。
說不清楚,我是個什么感想。
感動肯定是有的。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人前。
就像是被迫關進動物園展覽。
哪怕參觀動物園的人,個個面露同情:“真可憐,真慘啊。”
對于被展覽的動物而言,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我確實很煩惱。
不管我走到哪里,都籠罩在人們的注視中。
竊竊私語中。
指指點點中。
人們的目光,可能大部分是善意和同情,但更像萬道利箭,將我刺得體無完膚。
我悔不當初。
所托非人啊。
于是,我便履行了承諾,與那四人,斷絕了關系。
林寒,陸敏,宋平,齊弦,就像四顆流星,將永遠從我的生活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