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柳林鎮地處黃河河灘,地里面都是石片片,長不出莊稼,賀耀宗掌握了釀醋的核心手藝,是遠近聞名的釀醋高手,他通過賣醋賺的錢,先向公社財政所交稅,再向生產隊買工分換糧食。
此外還能剩余不少,足夠他輕松的養大兩個女兒。
陳昭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他要以釀醋作為家庭副業,洗白他倒賣票據所賺取的錢財。
只要他通過釀醋下鄉,有這個一進一出,就可以把他周轉糧票賺的錢洗白,合理合法的拿出來。
這樣下來的話,只需要一兩年時間,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建窯洞,將這一大家子的生活從窮根里挖出來。
陳昭在一隊的社員會議上表示,釀醋只要由妻子賀秀蓮操作,自己最多打個副手,絕不會耽誤生產隊的事務。
一隊的社員們自然沒有二話,全都同意。
其實這也在陳昭意料之中。
孫少安在雙水村的名聲極好,威望也高。
人家媳婦是山西姑娘,祖傳的釀醋手藝,掌握的是核心科技,嫁到雙水村搞家庭副業,成本也是娘家提供的,合理合法,誰也不能說什么。
再說了,孫家窮的爛包一樣的光景,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孫家老大身為一隊的隊長,結了婚只能借隊里的飼養室住,二小子和小女兒,周末回家只能借鄰居家的房子住。
人家到了這一步,你不讓人家發展家庭副業,人家啥時候能翻身?
孫少安要是垮了,對于整個一隊有啥好處?
隊里同意,并簽下相關協議之后,陳昭又拿著材料去找了村支書田福堂,仔細的匯報了他的打算。
田福堂聽了此事,開始不置可否,沉吟好一會兒方才說道:“少安,其實以你家的光景,我不該阻攔秀蓮釀醋,但你也是個明白人,不該被這光景迷住了雙眼。”
“秀蓮他爸是山西釀醋的好手,我也是聽過的,但是咱們石圪節公社的社員,一向買的是供銷社的醋,人家賣的也便宜。你家秀蓮有你那岳父幾分本事,能不能超過供銷社的醋,能不能賣出去,你可要考慮清楚。別到了最后賣不出去,又沒了工分。別怪我提前沒勸告過你。”
不得不說,田福堂雖然和孫少安有各種各樣的不對付,甚至還下手黑過他,但那都是就事論事。
說到底,他田福堂也不愿意看著孫少安家的光景爛包下去。
真爛到底了,這孫少安有個好歹,一隊的生產能力就得垮掉,他田福堂年底收到的糧食就得少一半。
再說了,他女兒潤葉也嫁人了,他田福堂神清氣爽,心思也善了起來,對孫少安。
所以他以過來人的身份好言勸慰。
“其實我理解你家的情況,你和秀蓮住飼養室確實不是那回事,我也盼著你家能翻身。不過看樣子也沒幾年了。你家有了秀蓮,少平也快長大了,哪怕只在家勞動兩年,到時候你家就有四個勞力,沒兩年也能翻身。”
陳昭笑了笑。
他當然明白田福堂此時說的,還真的不是冠冕堂皇的話。黃原人畢竟不是山西人,對醋的需求沒那么大。
但陳昭又不是真的讓秀蓮釀醋。
秀蓮會不會釀醋,或者釀的醋有沒有人買,根本不重要。
只不過遮擋人們關注,讓他從容將賺取的錢財拿到陽光底下的一個途徑而已。
所以他淡淡的說道:“田支書,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已經計劃好了,秀蓮的本事我放心的很,這醋肯定能賣出去。我們總不能老是借飼養室的窯洞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