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不怪!”高良育哈哈大笑道:“老夫昨日批閱公文,歇息的晚了些,剛剛起來,便聽到喜鵲在枝頭叫喚,便知有喜客拜訪,果然是你陳巡檢過來了!且隨我前去客廳,今日正好有雨前龍井,你我共飲一杯。”
陳昭道:“不曾想卻是攪擾了知府大人歇息,罪過,罪過!”
高良育呵呵一笑,頭前帶路。
一路走來,高良育表現的完全不是一個大權在握的一州知府,而是豪門世家老爺。
事實上他出身南陽高家,世代富貴,待人接物、言行舉止盡顯世家風范。
一舉一動,便是列侯世家出身的林如海也做不到這般優雅。
客廳之中,賓主落座,自有侍女上前將茶水奉上,高良育主動將茶水推到陳昭面前,笑道:“陳巡檢,請飲茶。”
陳昭起身相迎道:“大人為國操勞,剛剛起身,還有如此雅興陪下官嘮叨,卻是下官不對。”
高良育哈哈大笑道:“老了,不中用了,這要是放在十年前,老夫一夜痛飲十斤烈酒,第二日照樣跋山涉水,體察民情。”
陳昭眉毛挑了挑,卻知道高良育說的是他年輕時候的豪舉。
一番客套過后,高良育將手中茶水放下,目光落在陳昭身上,正容道:“無事不登三寶殿,陳巡檢今日登門,卻是有何指教?”
陳昭道:“哪里敢指教知府大人,下官奉巡鹽御史大人之命,為昨日之事而來。”
高良育微微一怒,但是心里也舒了一口氣。
怒的是他一個少年,竟然以不入流的官吏身份,來他知府這里探討大事。
你這個級別夠得著本官嗎?
若非看你是當世人杰的份上,本官才不出來見你呢。
舒一口氣的意思,則是巡鹽御史衙門的刀,看來是收回去了,要找本官做和事佬了。
盡管他高良育和揚州鹽商也有極深的牽涉,但他心思果決,手段高明,從這兩個月的林如海官場舉動,便推斷出今日的事情,所以早已經把首尾清理干凈。
不過饒是如此,他也因為昨日的殺戮,以及兩個千戶的投奔林家而感到心驚。
聽到陳昭話語之中,有收刀之意,自然心中甚安。
想到這里,他便開口問道:“說道昨日之事,那么本官要問陳巡檢了,昨日巡鹽御史衙門一下子抓了那么多人,抄沒那么多商家、文士,不知對那些人如何處置?”
陳昭輕笑道:“這些人皆是目無王法,偷稅漏稅,且勾連有勾結倭寇的嫌疑,巡鹽御史衙門奉天子之命在揚州監督鹽政,有專機處理之權!想必知府大人應該見過公文。”
高良育當然見過那篇公文,但是每一個巡鹽御史上任,都會有一片類似的公文,卻沒有一個巡鹽御史做到這一點。
無他,本地的勢力太大,捆縛住了御史的手腳,以至于無力回天。
知道昨日,陳昭的犀利一擊,才讓眾人徹底震懾,才知道揚州已經變了天。
高良育目光落在陳昭身上,捋著胡須,目光之中隱隱有睿智之色閃現,頷首道:“既然巡鹽御史衙門已經有了決斷,那么本官也就安心了,若是林御史有什么地方需要本官協助的話,陳巡檢盡管開口直言便是!”
張鶴青和韓孝忠對視一眼,下意識的向著高良育看去,他沒想到高良育竟然沒有勸解陳昭的意思,甚至還隱隱支持陳昭,這揚州知府也是一個狠人啊,難道是想丟卒保帥?
高良育坐在那里,將其他兩個衙內的神色反應看在眼中,心中冷哼一聲,隨即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