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崎司嘆了口氣:“她也從沒說過喜歡我,就算是拒絕,我也沒地方拒絕。難不成要我隨便找個理由罵她一頓,從此大家當陌生人?”
栗山櫻良把視線從玻璃瓶上移開,看著他的臉張嘴:“未曾不是個好辦法。”
“很難下定決心啊。”多崎司夾起一塊牛肉,放到嘴邊:“這三天里,我有很多次都想給她發消息。我心想,說狠話還說說好話什么都行,只要說出去就好。但打開聊天界面好幾次,輸入了一大堆字最后又只能逐個刪掉,望著空白的聊天框發呆。”
“要不我拿你賬號發?”栗山櫻良盯著他問,那眼神蘊含的意味甚是無可捉摸。
那般美麗的瞳孔,里面卻好像什么也沒有看,平板板的,猶如假人臉上的眼珠子一般。
多崎司打開手機上的Line界面,隨后推給她:“你要是能狠下心來,那就你來發。”
栗山櫻良看著手機,雙手支撐似地握飲料瓶,用吸管吸了小小一口,旋即皺起眉頭,興味索然地把酒精飲料推到一邊。
“很難對吧?”多崎司頗為苦惱地揉著額頭,“誰又忍心傷害這么可愛的一個少女呢?”
栗山櫻良也揉著額頭,兩人同款動作同款表情頭疼著同樣的事。
“哎,要不......”
“什么?”
“你說我腳踏兩條船怎樣?”
“哦?”栗山櫻良詫異片刻,瞇細眼睛看他的臉:“瞞著花見姐,和二宮交往?”
“當然不是。”多崎司搖了搖頭,認真道:“不管是遠離二宮,還是和偷偷腳踏兩條船,對三個人來說都是一種傷害。既然這樣,為什不光明正大地腳踏兩條船?”
“……”
要不是考慮到打不過他,栗山櫻良真想直接一拳把這渣男的鼻子錘扁。
“開玩笑開玩笑...哈哈,怎么可能嘛...”
多崎司尷尬地笑了下,“按照老師的性格,那不得把我活埋了。哈哈...你聽聽就好,別當真。吃魚吃魚,這秋刀魚蠻新鮮的。對了,冰箱里有青桔,我去拿。”
轉身從冰箱里取出一個青桔,切開,擠了點汁水到魚肉上,他笑著遞給栗山櫻良:“秋刀魚配青桔汁,天作之合。”
“謝謝。”
栗山櫻良拿起尖頭筷子,剔了一小塊魚肉放進嘴里。
魚肉軟嫩肥腴,青桔汁的酸味在去腥提鮮的同時,還可以提升魚肉在口中的層次感。
吃上一小口,細細品嘗,咸香酸苦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風聲仿佛透明的水浸入房間,聽起來像是從遠處傳來的海潮聲。
栗山櫻良心情復雜地看著桌面上擠癟的青桔,感覺已經過去的時間一聲不響的混入了現實的時間中來,就像隔壁房間著剛開始著火,幾縷輕煙從門的細微縫隙潛入房間之中。
沒有味道,也沒有顏色的煙。
啊...
她忽然開口唱歌,嚇了多崎一跳。
凄凄的秋風啊!
如果你有情,請你去告訴人們。
有一個男子漢,在今天的晚餐上,獨自吃著秋刀魚,陷入苦苦的深思。
秋刀魚,秋刀魚,滴上青桔的酸汁吃秋刀魚,是他故鄉的習慣。
多崎司用手托著下巴,專心致志地聽她唱。
這一首《秋刀魚之歌》,他知道,是一首詩,但他沒聽人唱過。作者是佐藤春夫。對,就是和谷崎潤一郎搶老婆的那個佐藤春夫。而這首詩,正是佐藤春夫在搶谷崎潤一郎老婆時期寫下的。
一個女人對這個習慣感到奇怪。
她一定不知道她擰著青桔汁與他共進的晚餐吧!
被丈夫舍棄的妻子,背叛的丈夫。
坐在飯桌旁缺少父愛的女兒,遲遲不敢動她的小筷子。
不向不是他母親的女人要她喜歡的秋刀魚腸子。
街燈晚餐,簾子擋住的房間迎著模糊的影子,隱約傳來婉轉空靈的女聲,帶著一股子非現實的悲哀韻味。
烏云散開,照亮雨滴,流浪貓從潮濕的垃圾堆里跳出,躲避汽車的燈光。聽不到它四肢踩過的聲音,月光照在濕漉漉的泊油路上,像是灑滿了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