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曾在我生日時向我求婚,可我要他想好了再說。我不馬上答應陳明的求婚,是因為陳明和這所房子一樣,也有個唯一不足……”
“記得在我們相識的第三周,我和冷煙聊完天后到陳明的三居室找他,推開虛掩的房門,我聽到廚房里剁肉餡的聲音。見鬼,是誰?陳明說他從不在廚房里做飯,因為那是女人們的工作。”
“廚房門半掩著,露出一個艷麗女人的側影,她正在像彈琴一樣飛快地舉刀剁肉。那女人身上飄散出圣羅蘭香水的味道,和我用的牌子一樣。身材婷婷的她穿著暗紅色的吊帶裙,涂著暗紅色的唇膏,連刀下的肉餡也是暗紅色的。”
“我直直地站在門外,因為過于緊張,臉上變得又濕又癢,想用手拭去滑落的汗珠,耳邊卻傳出游絲般的喘息聲,混雜在咣咣的剁肉聲里。”
“那一陣陣的起伏聲像催魂符般折磨著我,像是要將我推入萬劫不復之地。我極力屏住呼吸,不讓自己失聲。”
“突然,那女人轉過頭來,黑色的長發垂在額前,用驚悚的眼睛盯著我。啊,陳明?面前的妖嬈女子竟是陳明戴著假發裝的:你,你怎么扮成這副樣子?”
“陳明抿了一下紅紅的嘴唇,幽幽地說:有情--欲時我喜歡扮成艷女。”
“我以為陳明中了邪,可他低下頭繼續說:我有隱秘的心理疾病,要把自己打扮成柔弱無助的女人,才能擺脫當男人的壓力。”
“這真是個內心極柔弱的男人,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記得和陳明一起看恐怖電影時,他總是緊緊地摟著我安撫我,像真正的紳士。發現了陳明最隱秘的心理,他便把我當自己人,對我百般疼愛……”
“凌晨三點,我從激--情后的倦怠中蘇醒,身邊是散亂的絲-襪、內--褲、胸--圍和假--發,墻上的壁燈在一陣忽明忽暗地掙扎后,徹底投入到黑暗的懷抱。”
“我支起身子,頭卻不小心觸到壁燈下的玻璃串珠,發出清脆的叮當叮當聲,像是死神手中的喪鐘。我不禁撫了一下起滿雞皮疙瘩的皮膚,摸著黑從柜子中取出舞會用的熒光棒,讓它們在沉沉的黑幕中劃出一道道綠色煙影。”
“扶著床沿,看到梳妝臺上鏡子如夢寐中的鬼眼,映出我在光華月影下淡淡的人像。不敢細看,因為聽人家講,深夜里黑鏡子中映出的是主人死后的模樣。”
“下了樓,在樓道拐角處,看到有半截人影舉著蠟燭縮在那里,旁邊是打開了的保險柜。”
“那人手里拿著一條白金項鏈,在慘淡燭光的的映照下,發出不可思議的刺眼白光。那項鏈令我恐怖,好像隨時會飛過來將我的脖子勒斷。這時,隱約的圣羅蘭香水也隨著我的鼻息呼出吸入,身體開始變得輕浮,迷離中我栽在地上,只感到那人影像黑色波斯貓般轉身即逝。”
“耳邊遠遠地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血壓160/90,脈搏130,心電……在沉沉夢魘中我看到戴著白金項鏈的自己——一個剛剛上完鋼琴課的16歲少女。冰冷的雨水,驚恐的黑眸,顫抖的皮膚,還有喉嚨里發出的尖叫,構成了一段段破碎的片斷。”
“我看到16歲的我在一個男人身下掙扎,亂舞的雙腿漸漸變得綿軟無力,股下的血水被雨流沖得干干凈凈。”
“怎么也看不清那男人的樣子,但很像拿著白金項鏈的半截人影。”
在死亡邊緣徘徊過后,我被陳明接出了醫院。回去的路上,我同陳明提起失掉的白金項鏈和那半截人影。他說我們保險柜里根本沒有首飾,也沒見過什么小偷,你是不是太緊張了,早知道我們不在這兒買復式樓。
“第二天中午,趁陳明不在家時我翻開了藏在紅皮箱里的幾冊日記。脆脆的紙張發出一股股霉味,找到那本胭脂紅色的,里面記錄著我16歲以后的生活。奇怪,自7月13日生日后的一個月內,記錄中斷了,仔細看,那些天的日記是被人撕掉的。”
“望著殘缺的日記本,失去的部分記憶卻被找回。我想起那段晦澀的日子,充盈著母親的淚水、父親的咆哮,還有我心力的憔悴。”
“就是那半截黑影的主人強--奸了我,他毀了我的一切,使一個彈鋼琴的天真女孩帶著滿心的傷痛和日記流浪他鄉,后來又出賣皮肉,真不知是因為仇視自己,還是隱隱的報復。”
“在那本日記的底頁上,我還發現了一張病歷單,上面寫著我患有繼發性短時記憶障礙。原來為了保護脆弱的自身,我無意識地將生命中最屈辱的記憶抹去。想努力回憶起那個男人的樣子,卻辦不到。難道是陳明?可他不扮成女人是根本不行的,更別說強暴了。既然記不起來就算了,我不想自己的人生像一張脫去面具的臉,冷漠、理性,看不到半點希望。”
“當晚,陳明親自下廚做菜,慶祝我康復出院。燭光、美酒、佳肴在藍白格桌布上構成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不顧陳明的阻攔,我一個人喝了多半瓶干紅,酒精讓我興奮得像個妖精。屋子開始旋轉,眼前的一切都倒錯起來,我騎在陳明身上,腳下好像踩著天花板。”
“突然間很想去兜風,可陳明說已經很晚了。我說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開車去。也許是不放心,陳明拿著鑰匙和我下樓了。”
“無人的大道上,白色馬自達的車速表跳到每小時110邁,我仍叫陳明開快些,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