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在戰場上又受了傷,死里逃生。有人保舉他去賦予的揚州為官,被他拒絕了,他說他要來亡人集開書院。
你說傻不傻?
亡人集里的人都在背后喊他傻子。他們這些孩子還好些,叫他傻夫子。
“傻夫子,你為什么要來亡人集?”紀仲走到傻夫子身邊,接過揉面的活,問道。
那傻夫子樂得輕松,從懷里抽出一袋旱煙,點著以后吸了一口,看向天邊的落霞,說道:“我遇到了一個人,是從你們亡人集走出去的。”
“他說,他的孩子還在亡人集。他想讓他的孩子念書。我答應了他了。”
“可是那小子,下一個沖鋒就死了。我也不知道他孩子是誰,就只能過來把所有孩子都教一遍了。”
“沒辦法,答應了別人啊!”
紀仲撇了撇嘴:傻子!
傻夫子輕輕拍了拍紀仲的后腦勺:“要尊師重道!”
……
一轉眼,又是兩年過去,紀仲十四歲了。
這一年,他《春秋》入門,正氣外放,成為了一名儒生。
傻夫子笑的比他還開心,說道:“我有一位好友,叫張戚風,我給你寫一封信,你去找他。他是中京折柳書院的學子,會把你收入學院之中。”
紀仲撇了撇嘴:“我想去太平書院。”
傻夫子搖了搖頭:“太平書院不適合你!聽我的。”
紀仲還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了大喊聲——蠻人殺來了!
紀仲心中一個咯噔,太平了多年,幾乎所有人都刻意去忘記,亡人集之所以叫亡人集,一是因為這里都是亡命之徒。
另外,就是長城內的所有人,都把他們當做了死人!
“快,快,快!”傻夫子猛然站起,沖著外面大喊,“所有人,都躲到密道去!”
紀仲這是才反應過來,連忙沖進院子,把那些一個個到處亂跑的孩子抓起來,打開密道,將人一個個塞進去。
這是傻夫子這幾年一直在做的事情,他說“與其臨渴而掘井,好過未雨而籌謀。”
有的時候,傻夫子也不傻!
密道,只有孩子們知道。因為若是傳了出去,以亡人集的風氣,密道就不是密道了。
將書院所有的孩子都送進密道,紀仲卻發現傻夫子站在書院的門口。
“傻夫子,人都躲起來了,你也進來吧。”紀仲跑到傻夫子身邊,拉住了他的衣袖,可是原本輕輕一拉就會隨著自己的傻夫子,此時卻像一棵大樹一般,穩穩地扎在原地。
“紀仲,你也去躲好,夫子,就不進去了。”
“不行!”不知為什么,紀仲心頭突然涌出一股大恐懼,他死死拽著夫子的衣袖,往密道的方向拖拽著,淚水噴涌而出,“你都斷了一條腿了,你逞什么英雄啊!你死了,我們怎么辦!不許去,不許去!”
傻夫子摸了摸紀仲的腦袋:“沒辦法,夫子我,答應了這天地蒼生了。”
“得守信用啊!”
“狗屁信用。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你跟我走,你跟我走……”紀仲死死拽著傻夫子。
傻夫子蹲下身子,說道:“紀仲,你快躲起來。夫子要去了,你要夫子失信嗎?失信于我,比死還要難受啊!”
“可是……可是……”紀仲低下頭,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來,“什么承諾,比命還重要!”
傻夫子沒有說話,紀仲最終還是松開了手。
“這個,給你……”紀仲從腰間解下了自己從來不離身的鐵劍,“你答應我,要把劍還給我!”
傻夫子抽出劍,贊了一句:“好劍!”
“這么好的劍,我當然要還給你!”
傻夫子哈哈一笑,手持寶劍,那空空如也的褲管下一道青氣冒了出來,傻夫子松開拐杖,意氣風發的沖出了書院。
紀仲沒有躲進密道,他爬上了書院的圍墻,看著那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