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臺上本來有不少花朵,顯得姹紫嫣紅,被人修剪成齊整的形狀。白菊花送入其中,按說應該十分突兀,事實上李照放置的位置也是如此,偏離了其他的花朵,落在了遠處的泥巴上。
可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和其他的花朵相距甚遠,但遠處的一大捧花朵,和這孤零零的一小朵白菊,卻仿佛形成了一個融洽的整體,大與小,遠與近,艷與素,種種對比下來,竟彰顯出一種和諧而自然的美感來。
就好像這里天生就該長出這樣一朵花,這里長出的花就應該是這個角度,這個大小,這個顏色,這個形態一般。
所謂恰到好處的美。
一種生命本身的感覺。
少女打從心底不愿意破壞這種美感,她揉了揉自己的小臉,看了許久許久,仿佛癡了一般。
忽然下定決心,從懷里逃出智能手機,給這花朵拍了好幾個角度的照片。
之后再伸手將白菊花摘了下來。
她皺了皺臉,又可惜,又認真地說,“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
遠處,酒樓之上,江波龍光瞇起了眼。他能夠感應李照的所有動作,當然也看到了那一朵花。
插花的技藝,本來是日升國的國粹之一,而且也和禪宗有一定關聯。
當然,李照的行為也稱不上插花,更應該稱之為“種花”。
江波龍光從那一朵花中,體會到了一種生命本真的力量。
那是一種為了化解江波龍光殺人的戾氣的行為。從這個行為中,江波龍光感受到了一種勃勃生機。
那分明是李照剛種下的一朵花,卻好像是在這花臺中生長了多年,展現出以最自然最優美的姿態成長起來的模樣。
他殺人,李照卻種花。
他創造了死,李照卻拿出了生。
一個生命逝去,另一個生命卻萌發。
這其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內在力量,在兩人的心意之間蔓延釋放,傳播擴散。
李照雖然沒有和他繼續辯論,卻拿出了一個實實在在的東西,當作兩個人辯論的實體。
這之中蘊含著某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其實比江湖龍光的詭辯更加高明一些。
旁邊的江波景明洗完澡出來,精神煥發,但看著江波龍光若有所思的模樣,臉色又一下發白,“兄長大人,那個李照難道又鬧什么事端了?”
他現在完全不復早日波瀾不驚的氣度了,如同驚弓之鳥,談“李”色變。
“放心,他不會做了。因為他不愿意再看到我殺人了,他到底不是殺手界的人,沒有一顆將人命視作草芥的心。”江波龍光說,“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要親自過來見一見你我了。”
江波景明大喜過望,“他要來送死了?”
江波龍光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面露奇異的神色,他的腦中再次閃過了那一朵花的形狀,像是一個烙印,深深鐫刻在他的腦海中。
過了一會兒,老人家才淡淡道,“是,當然,他當然會死在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