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我正要問你,為什么不在赫德銅人那里等我?!”
“不是……碼頭上的人講,要我把貨送過來……”
“沒錯啊!我的意思是,讓你拉了貨之后去銅人等我,一起送過來才對!”
“啊!”顧植民這才想起徐小姐叮囑的原話,看來自己心急,加上當時滿心覺得貨物神秘,所以無暇多想,拉起來匆匆就走……可是等等,徐小姐為何一身短工打扮?
顧植民剛要問,沒想到徐小姐也正盯著他,兩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你為何如此打扮?!”
剛講完,又同時瞪著對方,補上一句。
“你為何爬墻?!”
“你……”
“你不許再開口!讓我先問你!”徐小姐用眼神釘上顧植民的嘴巴,顧植民只好低眉順目,他也曉得再這樣異口同聲下去,兩人都會在高墻上暴露無遺。
“你這樣打扮,做什么?”
“為了……見你。”事到如今,顧植民只好如實回答。
徐小姐一愣,又問。
“那你爬墻,又是做什么?”
“為了……幫你。”
“信口雌黃,一派胡言!”徐小姐氣得兩頰緋紅,前額淅出來一層細密的汗珠。顧植民怕她責問,趕緊解釋。
“真的沒騙你!我以為你約在赫德銅人那里見,是為了軋山河,逛外灘,所以就換了……換了身干凈衣衫;等我送貨進了院子,不見你蹤影,又看這里詭異兇險,怕你陷在賊窟里,故而假裝離開,再爬墻進去尋你……”
徐小姐看他講得情真意切,不禁噗嗤一笑。
“這院子怎么就兇險了?”
“……若不兇險,你爬墻偷窺做什么?”
“巧言令色!讓我揭穿你吧!你在書局里便騙我!穿一身腳夫衣裳,講什么是茂新面粉廠貨棧襄理!我百般盤問,你對答如流,我看你不是襄理,卻一定是在茂新拉貨的人,看你還算機靈,想下午叫你幫我送貨。沒想到你還真換上一身洋服裝襄理,分明是想騙我這等涉世未深的女子……”
這話句句讓顧植民冷汗直冒,他忽然想到那位先生的話,原來徐小姐絕非軟香佳人,而是個聰穎凌厲的奇女子。他自以為掩飾得妙,卻早被人把脈摸得清清楚楚。
事已至此,解釋也無益處,他嘆口氣,深深作個揖,道:“徐小姐,是我顧植民癡想,千錯萬錯,也在我一人。我自該永遠消失,就此別過,再會。”
顧植民講完最后兩個字,已經精疲力竭。他轉過身,正欲攀墻下去,忽然徐小姐輕聲喚道:“等等!你叫顧植民?”
“啊……正是。”
“你家住無錫西城廂?”
顧植民慚怍一笑:“那是書局里為面子編的謊話,我與榮老先生并無絲毫關系,也不是無錫人。我家在嘉定縣,只是小鄉村的平民百姓罷了。”
“啊?這樣說來,你就是那個黃渡鄉的顧植民咯?”徐小姐突然咯咯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