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友,我雖然不是風水師,但是也讀過一些風水堪輿方面的書籍,”與此同時,國師也在一旁緩緩地開口說道,“當初師尊選擇這個地方的時候,我也感到非常意外。但我轉念又想,師尊一向以學識淵博著稱,他選擇這里,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們這些才疏學淺的弟子,不應該去妄自質疑他的心思。”
聽到他的話,顧旭再一次深深感受到,國師雖然表現得求知若渴、不恥下問,但他骨子里依舊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大荒人——他信奉上蒼,尊崇師長,服從皇權,腦子里裝著很多根深蒂固的觀念,鮮少會去質疑權威。
反倒開創出《焚天七式》的赤陽子,看上去像是一個異類。
顧旭不再開口。
他靜靜站在原地,思索著赤陽子生前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思。
空玄散人飛升失敗之后,用“昭冥禁術”把自己變成了鬼怪,然后在禁術的影響下,漸漸地喪失人性——從殺死梼杌、為民除害的英雄,變成了不惜以青州府十萬百姓為祭品舉行晉升儀式的惡鬼。
但是與此同時,他也用最后一點屬于人族的理性,在嶗山之巔的傳承里,以一首《清平樂》,留下了“小心天行,莫求飛升”的警告。
這樣的舉動,放在一個第九境的修士身上,似乎顯得有些過于謹慎。
這時顧旭還想到,在沂山的黑色祭壇前,當空玄散人把一些記憶碎片強行塞進他的腦子時,有一段內容被悄無聲息地抹去了。
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想要阻止他知道那些關鍵的信息。
“莫非……赤陽子前輩把自己的墓地定在這個‘困龍天牢之局’里面,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把一些重要的信息傳遞給后人?”顧旭的心頭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他深吸一口氣,然后微微瞇起眼睛。
這一次,他不再僅僅依靠視觀察此地的環境,而是憑借自己的神識,捕捉著此地的氣息的流動。
看到他這樣的舉動,國師輕輕搖了搖頭,不由得在心頭感嘆道:“他不會是又受到某種啟發,進入頓悟狀態了吧?”
對此國師并不感到意外。
畢竟,自從顧旭元宵夜在擂臺上突然領悟了“東風夜放花千樹”的法術之后,幾乎整個洛京城都知道了這個來自青州府的年輕人天賦異稟,擁有著超乎常理的可怕悟性。
國師甚至對他頓悟的結果充滿了期待。
…………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來自四周的陰寒氣息,漸漸地在顧旭的視野中交織起來,像是形成了特殊的、灰蒙蒙的濾鏡,令他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
這一瞬間,草木稀疏的山坡消失了,湛藍如洗的天空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密不透風的鐵網,從高高的穹頂,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地平線。
地面也同樣由鐵網構筑而成。
鐵網之外,則有猩紅如血的黏稠火焰在熊熊燃燒,使其灼灼發燙。
此外還有鐵蛇鐵狗,口吐火焰,在獄墻上巡邏。
置身于這鐵墻鐵網之中,顧旭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條鍋中的魚,正在遭受著高溫的炙烤。
莫名之間,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句話:“周匝鐵墻鐵網彌覆,其地亦鐵,上火徹下,下火徹上。”
他覺得自己曾經在某本書中見過這段描述。
可是此刻,他就算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這段話究竟出什么地方。
然后他瞥了一眼身邊的國師。
他發現國師的雙腳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幅金屬鐐銬——這不是普通的金屬,而是燒紅的烙鐵,燒焦了他的血肉,也使得殷紅的鮮血汩汩流出,淌了一地。
但國師卻依舊神情淡定,對此渾然不覺。
顧旭又低頭看了看自己。
還好,他自己的身上并沒有鐐銬,也沒有任何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