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曾經那個傲視天下的少年郎,卻也成了她的俘虜。”駱離說的最后這句話,聲音很低,卻是在自言自語。
“你娘的身子剛好,就執意要出谷去找你爹爹。我后來才知道,那漢王朱高煦對你娘亦是一見鐘情,不顧她已然是有夫之婦,將她拘在王府要納為側妃。直到其他妃子因為爭寵,差點出了人命,那漢王妃便偷偷放了你娘。卻不想,漢王一氣之下竟舉刀殺了自己的王妃,竟是瘋狂如斯。”
廿廿聽到這里心中一顫,她這才知道朱瞻圻的父親為何殺了他的母親。也明白朱瞻圻看著自己的眼神為何如此復雜,他可能從自己身上看到了當年那個“害死”了自己母親的女人的影子吧。
尹天曠只覺得廿廿的手一片冰涼。
“心梅從漢王府逃出來后,便一門心思地去尋你爹爹,心神俱疲間卻不小心掉入了這山谷中。”駱離說到這里,稍稍頓了一頓,可能是在回憶與心梅一起在這谷中的時光吧。“那漢王自然也知道你娘會去尋你爹爹。于是封鎖了心梅逃走的消息,而散出消息說不日便將納心梅為側妃,引你爹爹自投羅網。果不其然,韓凌風只身前往漢王府,正落入漢王圈套。那漢王又散布你爹爹被擒的消息來引出你娘,雖知是飛蛾撲火,她還是一頭就撞了上去。”
“后來……如何呢?”廿廿的聲音有些顫抖,仿佛預想到了什么。
“后來……我也并不知道他們在漢王府經歷了什么。她也從未說過,只知道那漢王一氣之下竟要當街處死她和韓凌風。”
尹天曠只覺得廿廿身子顫了一顫,手心里冒著黏稠稠的冷汗。他不由向著廿廿靠了靠,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我得知消息后連夜去救他們,卻還是晚了一步。不過那漢王終究是對你娘心有不舍,并沒有真的處死她。你爹,卻已然不在了。”
廿廿聽到這里,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抖,一張小臉慘白。尹天曠伸出手臂將她攬在懷中。
“再后來呢?”廿廿的聲音有些哽咽,一雙美目中盈著熱淚,像是兩顆掛了晨露的葡萄。
“后來,我便帶著你娘又回到這谷中,本以為她能漸漸將你爹忘掉,卻不想她的心早已隨著你爹一起死了。她立誓不見任何人,十多年只與一塊墓碑和一方古琴為伴。我便也在這里守著她,雖不能相見,但終是存了一絲妄念,想著她哪天可能會回心轉意,漸漸將他忘了。卻不想,這漫長的時間也抵不過那斬不斷的情絲。我終是有些心灰意冷,便建了這離園。知她愛梅,為她修了這梅林。若這一生,能這樣遠遠地守著她,便也夠了。”
駱離說到這里,便住了聲。四下一片寂然,只聽到門外梨樹搖曳的沙沙聲,像風在哭泣。
忽地,只見一個白衣仆人快步走了進來,神色有些慌張地說道:“莊主,不知道從哪里來了一大隊官兵。”尹天曠心底一驚,這離莊的仆人歷來都只哭喪著一張臉,如今現出慌張之色,可見來者定然非同尋常。
尹天曠站起身,欲帶廿廿尋一個安全之處躲避,卻不料還未走出房間,一大隊身著盔甲的官兵已然涌了進來,帶頭的正是漢王朱高煦。
朱高煦大踏步走進門來,朝著駱離等眾人看都不看一眼,徑直走到梨花木圈椅上做了下來。身后的士兵小跑著跟了進來,將整個房間里里外外團團圍住。
朱高煦坐定,這才向著眾人看了一眼,待眼光落到駱離身上后,微微皺著眉頭問道:“你就是駱離?”
“王爺卻還認得在下?”駱離不卑不亢地答道。
“心梅在哪兒?帶我去見她。”朱高煦對駱離并不甚感興趣,直接問到了玄心梅。廿廿聽到朱高煦提到自己娘親,身子微微晃了一晃,一顆心立時提到嗓子眼。“他是來找我娘的。”廿廿心中默想。尹天曠此時想的卻是:“無論如何,一定要保得廿廿周全。”
“她不見任何人。”駱離冷然說道,正眼都不瞧向朱高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