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紅梅映雪,青絲染霜。
“皇兄,皇兄……”
年幼的蘇宸璋提著錦袍跨過高高的門檻,一聲聲喚著那宮墻下的白衣少年。
宮道幽長深遠,他好似怎么走也走不到那少年身邊,任他怎么呼喊,少年跟頭倔驢似的就是不回頭。
少年身上穿的是孝服,那日是他母后的頭七。
他站在母后最喜愛的梅樹下,待雪染白了頭,才轉過身來。
少年轉身,衣袍蹁躚,似要乘風而去。
那日,亦是蘇宸璋母妃冊封為貴妃的日子。
幼子手里握著糖葫蘆,上面裹著甜香的蜜糖,見少年回頭,他喘著粗氣,舉起手來,歡快地喊道:“皇兄,母妃今日歡喜,允我吃一根糖葫蘆,你嘗嘗,可甜了。”
糖葫蘆被咬了一口,露出里面的核來,想來是蘇宸璋在來的路上實在太饞,沒忍住下嘴了。
少年忽而笑了,枝頭積雪墜落,一朵紅梅飄下,停在少年肩頭。
“宸璋,你今年多大了?”
“過完年就滿七歲了。”
“七歲……還這么幼稚?”少年笑意斂去,眉間籠起一層寒霜,“真不知你是故意為之,還是真就這般單純。”
“皇兄,我……”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來找我。”
少年又轉身,繼續盯著枝頭的紅梅。
年幼的蘇宸璋站在雪地里手足無措。
即便是十年前的夢,葉傾雨初見到少年蘇宸轍的臉時,仍能感覺到他眉宇間的帝王之氣。
葉傾雨入蘇宸璋的夢,就是想瞧一瞧這位攪亂天下風云的帝星長什么模樣。
如今看來,單就長相而論,比起孟奚知,也不遑多讓。
葉傾雨又挑著看了一些碎夢,蘇宸璋被選為質子,是因他母妃在后宮一朝得勢,得意忘形,犯了帝王家的忌諱。
難怪先前問起,蘇宸璋眼神閃躲,不愿回答,這不是讓他揭自家的短么。
不過,葉傾雨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但這是蘇宸璋的夢,她所看到的,皆是蘇宸璋的記憶,一如他皇兄所言,這是小孩子家單純幼稚的想法。
葉傾雨沒有在夢里現身,她與蘇宸璋沒什么好說的。
蘇宸璋被囚于地靈洞穴十年,早已不是夢中這個饞一口甜食的小孩子。
葉傾雨還沒睜開眼睛,耳朵里先傳來孟奚知的聲音。
“云涯最愛喝清河鎮無憂酒家的無憂酒,據說無憂酒家以前最出名的酒叫“忘憂”,那時的酒館也不叫無憂,至于是不是叫忘憂,也沒人記得,清河鎮的人都道:若說無憂酒是上品,那忘憂酒就是絕品,可惜這絕品也絕世了,世上再無忘憂……”
瑩光消散,葉傾雨將發帶從眼睛上拿下,又將頭發束起,瞥了一眼盯著她的孟奚知。
孟奚知嘴角噙著笑,問道:“阿雨可愛飲酒?”
“不愛。”
“哪怕是不愛飲酒之人,也該嘗一嘗清河鎮的無憂。”
“懦夫才借酒消愁,不過是自欺欺人,酒醒之后,憂仍是憂,斷不可能無憂。”葉傾雨起身掀簾,轉頭又道:“孟公子對上古之神倒是十分了解。”
孟奚知笑道:“道聽途說罷了。”
“那你可知上古之神今在何處?”
“聽說千年前他在北地布下人靈結界后,便失去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