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越嶺,風餐露宿,臘月二十三,小年這天,一輛靛藍布簾的馬車駛進了鹿隱國西南邊關小城。
碧落城,掩于群山之中,城中只有一條主街,唯一的客棧就在主街的盡頭。
街上屋舍破舊,行人稀少,日暮時分,簡陋的鋪子里點了燈燭,燈影昏沉壓抑。
寒冷的北風穿巷而過,巷口蹲著一個賣糖瓜的老婆婆。
“姑娘,糖瓜祭灶,新年來到,又甜又粘的糖瓜,買點回家粘灶王爺的嘴,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新年順遂安康。”
“糖瓜是什么?”車廂里傳來軟糯的聲音。
這幾日孟奚知每天不厭其煩地哄著小雪說話,小丫頭聰明伶俐,除了不吃飯不會餓死,已經與人族小孩沒有兩樣。
葉傾雨勒了馬,接過孟奚知從簾子里遞來的銅板,跳下馬車。
孟奚知的乾坤袋里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都有,最實用的還屬這些銀錢。
“看姑娘滿身風塵,趕了不少路吧?”
“嗯。”葉傾雨將銅板放到石階上敞開的粗布袋里,如果這里和石塘城的物價一樣的話,這些銅板能買五個糖瓜,夠小雪嘗嘗鮮了。
老婆婆枯柴般的手指顫巍巍地往油紙包上裝糖瓜,突然抬起頭來,看著葉傾雨,“姑娘,天快黑了,快些趕路去吧。”
“今晚不趕了。”葉傾雨察覺出她話里的異樣,抬眼看過去。
凹陷的眼眶里,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睛,好似沉淀了歲月的深潭,潭底幽深,水面清亮。
“姑娘莫不是要在來而不往客棧留宿?”
碧落城就這一家客棧,剛進城門,一眼便看到客棧外的招旗,黑色的綢布上書四個白字:來而不往,像極了招魂幡。
老婆婆將油紙包遞給葉傾雨,湊近了低聲道:“老婆子勸姑娘啊,還是快些趕路去吧,莫要在碧落城停留。”
“為何?”
“那家客棧可是會吃人的啊,凡是進到來而不往客棧的,沒有一個走出來。”
葉傾雨直起身子,往長街盡頭望去,來而不往客棧門頭上掛了兩只燈籠,兩層小樓里點了燈,橘黃的燭火潑灑出來,是這條街上最明亮的屋子。
“有趣。”葉傾雨又看向蹲在地上的老婆婆,問道:“您每天都在這里賣糖瓜嗎?”
“這碧落城中,如今已經沒有人吃老婆子的糖瓜咯,也只有你們這些外鄉人,買去嘗個新鮮。”
“哦?來碧落城的外鄉人多不多?”
“這窮鄉僻壤的,一年到頭啊,也難碰到幾個過路人,姑娘買老婆子的糖瓜,老婆子才多嘴勸一句,趁著夜色未至,趕緊上路吧。”
“城中這么大一家黑店,官府不管嗎?”葉傾雨卻是不著急。
“官府?”老婆婆冷哼道:“官府也是人,人進了這來而不往客棧,可沒有能出來的。”
葉傾雨告別老婆婆,跳上馬車,將糖瓜塞進車廂,便聽蘇宸璋擔憂的聲音道:“葉姑娘,我們……”
“我們在碧落城休息一晚,明早繼續趕路。”葉傾雨回頭看了一眼巷口的老婆婆,打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