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影之前進宮,天沒亮便走了,并不知每日這個時辰會有朝臣前來覲見。
蘇宸轍如今在外人眼里已然是病入膏肓,金鑾殿是萬萬去不了的。
暮影若是只看他的面色,也會被他騙住,以為他當真快要死了。
可此刻緊緊握著她手腕的溫熱掌心,卻是勁力深厚,如鐵箍一般。
殿門打開,幔帳外傳來窸碎的腳步聲。
以韓佐為首的朝臣,在蘇宸轍久病不愈之后,越發沒有規矩,每日進宮面圣,已不再等候宮人通傳。
陛下不日便要去了,誰能忍心讓他再為國事操心?
秉著報喜不報憂的原則,幾位大臣撿了些小事逗蘇宸轍開心。
無外乎是誰家娶親誰家嫁女的喜慶事。
前兩日有位頭發稀疏的老臣,將自家老母雞下了個雙黃蛋的事也對蘇宸轍說了,甚至扯到了天現異象,高陽國國運昌盛,陛下定能轉危為安上來。
瞎扯的本領叫人嘆服。
韓佐猶豫著,將當年失蹤的十三皇子回到懷寧城,正在將軍府養傷之事慢慢吐了出來。
這件事發生得突然,雖然整個懷寧城都傳開了,卻并沒有傳到御書房里來,至少明面上沒有。
韓佐今日提及此事,一是明日祭祖大典,龍輦穿城而過時,難免會有風言風語傳到蘇宸轍耳中。
二是韓太后對蘇宸璋的歸來過于激動,讓韓佐心生不安,他必得探一探蘇宸轍的態度。
韓太后與蘇宸璋母子久別重逢,自然是激動的,可惜蘇宸璋至今昏迷不醒,否則韓太后定要抱著他好好哭一頓才算應景。
韓佐昨夜一宿沒睡,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在對蘇宸璋下殺手之前,先探探蘇宸轍的口風。
沒錯,韓佐對他的親外甥起了殺心。
當年蘇宸璋失蹤之時,那封密信也沒了蹤影。
這件事關乎到韓佐的身家性命,即便蘇宸璋沒有見過那封密信,為了安全起見,他也必須除掉蘇宸璋。
奈何韓太后先他一步趕到將軍府,之后對蘇宸璋寸步不離,連太醫診治之后開的湯藥,也得在她眼皮子底下熬煮。
將軍府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盤,而韓太后又堅持要讓蘇宸璋在將軍府養傷,這讓韓佐一點下手的機會都找不到。
韓佐好言好語勸說,有意接蘇宸璋去丞相府。
韓太后這兩年對韓佐言聽計從,但如今這事關系到她兒子的命,她不能再當軟包子,被她的“好哥哥”拿捏。
好在太醫說了,蘇宸璋此時的情況不宜挪動顛簸,恐牽動傷口,有性命之憂。
韓太后為此松了一口氣,她此刻還處于悲喜交加的狀態,沒有精力去應付韓佐的算計。
又好在太醫說蘇宸璋沒個十天半月醒不過來,韓佐也總算是松了口氣,這段時間,他能做很多事了。
幔帳后響起一陣咳嗽聲,幾位大臣的心跟著揪了起來。
先帝駕崩前,也是這般咳嗽不止,不過先帝是年紀大了,突感風寒。
而蘇宸轍則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舊疾復發。
不管怎樣,這都是不好的征兆。
蘇宸轍啞著嗓子道:“十三皇弟失蹤十余載,突然出現在將軍府,這事可有派人去查?”
瞧瞧,這就是為君者與為人母的區別。
蘇宸轍聽到十三皇子的消息,第一件事想到的不是手足之情,不是關心皇弟的傷勢,而是直指這件事的蹊蹺之處。
韓佐真心實意地對著幔帳后磕了個響頭,“回稟陛下,已經在查了,不過十三皇子尚在昏迷之中,這些年他身在何處,有何作為,還需等他醒轉,才能知曉。”
“僅憑他一人之言?”蘇宸轍的聲音沉了下去。
“這……”韓佐等的就是蘇宸轍這句話,他故意拉長了聲調,做出為難狀,“老臣問過徐將軍,徐將軍對十三皇子這些年的動向并不知情,而十三皇子之所以出現在將軍府,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