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大的敵人?你說的是魔?”
“魔若有心,與人何異?魔,不一定就是敵人。”蘇宸轍坐了起來,去撈床頭矮柜上的茶盞。
茶盞已經空了。
蘇宸轍瞥了眼暮影,起身披了件絳紫的袍子,拿著茶盞出了幔帳。
斷斷續續的咳嗽聲響起。
暮影在柔軟的錦被上打了個滾,也下了床。
撩開厚重的幔帳,暮影朝矮榻走去。
蘇宸轍正站在榻邊,從小幾上拿起茶壺,倒了半杯冷茶。
“你當真病了?”
蘇宸轍回頭,眉宇間有幾分疲憊,“當真是病了,不過還死不了。”
“你這病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素素……”蘇宸轍不知想起什么,忽而自嘲一笑,“你已經不是以前的素素了,你不過是想從我這里套了話去。”
她怎么可能關心他的病情,不過是想從他的只言片語間截取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就是想知道以前的素素是什么樣子的。”暮影走到他身前,盯著他的眼睛,“我不管你的籌劃是什么,也不管什么敵人還是盟友,我只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的仇人是誰?”
暮影清亮的眸底隱有幽綠的光暈,像深不見底的潭,叫人不敢直視。
蘇宸轍默了片刻,方才嘆道:“你為何就不能往前看看?”
“往前?一只鬼怎么可能往前看?人間那些不愿投胎的孤魂野鬼,不都是為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嗎?”
“你與他們不同。”
“是啊,我與他們不同,別的鬼都是夜間出去索命,而我到了夜里,就如同影子一般。”
“素素……”
“你告訴我,我因何而死,就這一件事,算我求你。”暮影眼中漫上一抹哀戚之色。
蘇宸轍終于別開了眼睛,白瓷茶盞在他骨節分明的指尖微微輕顫。
暮影趁勢繼續道:“與其這般行尸走肉地活著,我寧愿報得大仇之后魂飛魄散,也算是對得起自己。”
“我尋你多年,不是為了看你魂飛魄散,素素,你再等等好嗎?等我替你報了仇,我再將那些事都告訴你。”
“我的仇,我自己也可以報。”暮影挨著榻沿坐下,“何況,我這仇都千年了,你還沒有替我報,如今這話難道不是在誆我?”
蘇宸轍口口聲聲說要替她報仇,對方到底是有多大的來頭,能在帝星的追殺下活了千年?
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想過要替她報仇?
蘇宸轍強壓住喉間的痛癢,每一個字都說得用力而難受,“你是這樣想我的?”
暮影冷笑,“你不會根本就不知道我的過往吧?不過是碰巧你能在夜間看見我……”
“那……咳咳咳……咳……”蘇宸轍再壓不住咳嗽,跌坐在矮榻上,靠著小幾一通猛咳,很快袖角便沾了血漬。
幾點血漬濺到他指尖緊握的白瓷茶盞上,好似落在雪地上的紅梅。
暮影心頭沒由來一緊。
“那你可知為何我能在夜間看見你?”
蘇宸轍的聲音啞得讓人不忍心再問。
偏偏暮影追問道:“為何?”
“因為……”蘇宸轍突然抬眸看向旁邊正襟危坐的黑衣女子,“你每次緊張的時候,便是這副模樣,你怕是忘了我是什么人,對帝星使用激將法,虧你想得出來?”
蘇宸轍蒼白的唇角沾著血漬,臉上亦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他無奈搖頭,不可否認,方才他差點就上當了。
如果不是在乎的,他怎會亂了方寸?
暮影咬牙,她是真沒轍了。
她不過是想知道自己的過去,怎就這么難?
蘇宸轍越是不說,暮影就越想知道,恨不得在他腦袋上開個瓢,將他腦子里的記憶倒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