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綿綿細雨,小鎮客棧院子里,泥濘的地上鋪了一層淺紫。
憑窗而眺,首先入眼的便是開得正盛的泡桐花。
桐花繁欲垂,柳色澹如洗。
正值春深。
這家客棧是進懷寧城之前,葉傾雨一行落腳的地方。
如今她又住在這里,同行之人卻只剩下冷皓月一人。
懷寧城這幾日大悲大喜,很是熱鬧。
韓丞相通敵賣國的罪行被揭發,從丞相府中抄出幾封與丘寧國往來密信,韓太后大義滅親,韓家一脈皆受牽連。
韓太后亦削落滿頭青絲,在慈壽宮設佛堂,吃齋禮佛,了卻余生。
奇怪的是,這件案子中最重要的人物韓佐,卻不知所蹤。
有朝臣懷疑韓佐察覺事跡敗露,連夜逃出懷寧城,多半是投靠丘寧國去了。
當即便有快馬加鞭的急信往邊關而去。
韓佐任職多年,對高陽國朝中之事了如指掌,他若是到了丘寧國,于高陽國來說,是一個不小的威脅。
連著兩道詔書送進將軍府,先有賜婚旨意,又有傳位密詔。
如今形勢緊張,國不可一日無君,且不說有沒有這道密詔,皇族能拿得出手的,也正剩下蘇宸璋這一根獨苗了。
幾位老臣權衡之下,只能遵從密詔的旨意,讓蘇宸璋登位,至于那十年時間在蘇宸璋身上發生了什么,已變得無關緊要。
左右韓家倒了,蘇宸璋的依仗只有將軍府,而徐巍從來都是皇族的擁躉者,有他盯著,蘇宸璋便是被丘寧國攝了心神,下了蠱毒,也得有那個能力將高陽國的江山送出去。
新皇倉促登位,不過是外敵虎視眈眈之下的權宜之計,至于成長為一代明君,還得老臣們慢慢打磨。
蘇宸璋被人攙到蘇宸轍靈前即位,傷病未愈,十分虛弱。
朝臣們又是悲痛又是感嘆,悲的是蘇宸轍死得凄慘,嘆的是蘇宸璋這副身子可千萬別落下病根,跟他皇兄那般耗不了幾年。
懷寧城滿城縞素,令人唏噓。
沒聽說過祭祖將自己祭過去的。
春雨雖下得纏綿無力,檐下卻也斷斷續續有水滴滾落。
冷皓月帶著一身潮氣進了房間。
懷寧城這幾日盤查得嚴,進城并不方便,好在那些小乞丐有的是法子出來,城北的小樹林便成了冷皓月打探消息的據點。
“還是沒有暮姑娘的消息。”冷皓月神色嚴肅,過了片刻好似想起什么,又道:“但有人在懷寧城街頭看到了個舉止奇怪的人。”
站在窗邊的葉傾雨心下微凜,轉頭看向冷皓月,“如何奇怪?”
“雖說從寒食節那日便開始下雨,可這雨跟牛毛似的,總也不至于渾身濕透,偏偏就有那么一個人,彷佛淋了一場大雨,走在街頭,跟個傻子一般。”
下雨天不知道往家里跑,可不就是傻子。
畫中仙果然出手了。
石塘城因瘟疫之事封了城,那場瘟疫的具體情況,外面的百姓卻是知之甚少。
千屏城臨近水邊,在大火焚城之后,又遭數日大雨沖刷,即便江岸出現渾身濕透的人,也不會引起百姓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