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方才的鎮定,不過是做給旁的人看的。回到屋內,她便渾身有些發軟,一股子說不清楚的寒意侵襲而來,冷得她不住地打哆嗦。
她緊緊摳著指尖,連帶著床榻都跟著輕微搖晃起來。沒有點燈的廂房內一片漆黑沉沉,她那一雙焦慮的眼眸逐漸沉淪下去。
如今的床榻就像一艘漏了水的船,靜姝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它在下沉,在看不清的深淵墜落下去。
張屺瞻是為了什么才請纓來的滎陽?靜姝心里明白,也更不能欺騙自己她毫不在乎。倘若屺瞻有個三長兩短,她還能若無其事地回京師去么?
不,她不能……
心底有些種子一旦發了芽,便不可抑制地瘋長著。明知道有些事情不應該,可是靜姝就是做不到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她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兒女私情這種事情是她應該去觸碰的么?
可是有些時候,人便是如此的身不由己,并非事事都能如她所愿那般去行進著。
靜姝將頭仰靠在床頭,微微闔眼思忖著,她心里再清楚不過,屺瞻這身上中的巨毒,多一日那都是常人不能及的痛苦。
她不能再等了,再拖延下去,屺瞻只會愈加危險。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苦,更不能袖手旁觀。
還未等到天亮,靜姝便留了一封書信交予秦勇,而后只身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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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姝一離開京師,春綺便覺得心里頭擔了心事。她雖然不懂戰事,但是從小將門長大的她不會不知曉戰場意味著什么。
一方面,春綺相信三妹的能力,知道她有勇有謀,甚至比起許多上了年紀的人都要老練許多。另一方面,到底戰場上刀劍無眼,便是聽到丁點風吹草動她也會覺得心慌。
有時候,春綺覺得心里頭發悶得緊,就回娘家陪母親上柱香,祈求靜姝不要出事。實則錢氏心里頭也是擔憂得很,但到底是當家主母,有許多的情緒更是不好外泄。
有時候陸之時上完早朝回來,春綺便急忙去打探消息,想知道近日是不是有滎陽的戰報傳回來。每每春綺問起,陸之時只是搖頭嘆息,說是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春綺越想越覺得難受,連帶著手里的女紅也做不好了,針線歪歪斜斜,就每一處是對勁的地方。她等不住了,決定去童府看看。
車馬才到了童府門口,兩個守衛的兵便攔住了春綺的去路。眼前冷不丁地出現兩根懲紅纓槍,嚇得春綺打了一個激凌,面色都發了灰。
先前童府不過就是家里幾個家丁守著,何曾聽說有兵來站崗了?春綺被這突如其來的陣勢嚇一跳,只得定了定心神方才說道:“我是來看婉妹的,煩請通報一聲,就說她二姐來了。”
那兩個兵是新來的,不曾見過趙春綺,看她模樣覺得可疑,便糾纏住不放,說什么也不相信這是將軍夫人的姐姐。
春綺一時有些氣惱了,輕聲斥責道:“你們到底是聽誰的令在此守衛的?竟然連我的路都要攔著了么?”
糾纏間,大門緩緩開啟,趙婉從里頭出來,怒瞪著兩個守衛:“睜大你們的狗眼瞧清楚了!這是我二姐!誰敢攔她的路?”
兩個守衛面面相覷,撓著頭道:“可是…….”
“什么可是!我二姐可不是旁人,是我至親之人。不過來看我,嘮叨兩句家常怎么了?你們若是繼續胡攪蠻纏,我倒是不怕先斬后奏,先把你們兩個給治罪了!可別忘了,我如今身份還是這童府的女主人,堂堂正正的將軍夫人!”趙婉冷眼說道。
兩個守衛受了這么一番話,都不敢再造次,連忙將來路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