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軍中上下,傳的最多的畫像非是沈瑨,而是蘇白。
若非蘇白上奏景元帝,遣人從關東一帶過去,出使貿易匈奴和后金兩國,這兩國又豈會曉得他突厥正在用兵之際,還被天朝奪回了關東重地——從而趁火打劫,跑到他突厥西疆去攻占城池。
他們突厥上下,都恨這蘇白恨得牙癢癢。
使臣一出口,那生澀的中原話便飄了出來,聽著好不別扭。
“開門見山,貴國以為當如何停戰?我還要回去服藥,不得耽誤時辰。”蘇白下馬,抱著一個手爐,淺淺啟唇。
使臣:“……”就這么一個病秧子,害他突厥大軍跑得和喪家之犬一樣,真是丟人現眼。
“大王意下,以此地漢平谷為兩國交界,劃分東西,同據此方北疆。不知……貴國以為如何?”使臣說著,悄悄看了一眼蘇白。
“燕京一帶,割還我天朝。突厥俯首稱臣,來朝納貢。”蘇白撫了撫暖爐,目光淡了一些。
“先生此言荒唐,燕京乃一直為我突厥王都,何談割還一說?”使臣頓時蹙眉。
“自春秋戰國起,燕京便已燕都之名而存。燕趙之地,乃我中原漢人之土。縱晚明被奪,漢人古都之名尚在,且天下皆知。幾時,一直成了你突厥的王都?”蘇白挑眉。
使臣噎住。
誠如這病秧子所言,燕京確是從漢人之手占奪而來。
至于割還,那是渾無可能。
“聽聞匈奴和后金近些日子,勢頭頗為兇猛。兩國皆有與我天朝交邦之意,似乎不日便要來朝和親了。”咳嗽一番,蘇白緩緩摩挲下巴。
使臣聞言,面色一凜。
若兩國交邦聯盟,他突厥不得夾縫而存了。
“先生,不妨再議。”想起突厥王命他一定要安撫好天朝,莫叫天朝軍隊買過漢平谷的使命,使臣深吸一口氣,忙作揖諂笑。
蘇白頷首,溫潤啟唇,口吻卻不容置疑:“貴國遷都,我軍撤兵。”
叫蠻子占著燕京,還將之當做皇都來踩踏中原漢人的尊嚴,他天朝斷不會置之不理。
“好。”使臣咬咬牙應下來,想起甚么,趕忙又補上一嘴,“我突厥有意派出公主和親,不妨貴國大軍還朝時,攜公主同路?”
“貴國兵馬,倒是耐得嚴寒。”蘇白目光四下轉動一番,笑了一聲,便再不看那使臣,扭頭上馬離去。
“三日之內,若在下見不到突厥遷都,那我天朝大軍,必將西行踏過漢平關。踩突厥奴隸之尸骨,血洗燕京。”
一直緘默的顧執扶著蘇白上馬,迎著漫天鵝毛大雪,緩慢離去。
使臣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緩緩伸手,苦笑一聲:“他早已有所察覺,回燕京吧。”
暗中潛伏的兵馬迅疾折返。
原來,突厥設在此方談判,便是立了一道叫蘇白有來無回的鴻門宴。但凡蘇白所言不合突厥心意,潛伏的兵馬便會即刻出動,將他轟殺。
蘇白來時,看似一直望著使臣,余光卻往那幾處藏著伏兵的地兒掃去。
尤其臨去前那一句話,直接道破此方埋伏。
他面色泰然,渾不畏懼,似將生死置之身外一般。
也是看到蘇白這一身風骨,使臣便曉得,今兒若殺蘇白,天朝大軍必會踏足他突厥王土。
罷了,不過遷都,只要停戰,王上必會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