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夫人說著擺了擺手,似乎有些疲憊,不過她很快重整心情,繼續道:“我想說的是,你不能襲爵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只因你不是侯府血脈,所以即使沒有當初那一場落水,即使你身強體健,你也依然只能是侯府的大老爺,你明白了嗎?”
眾人哪里能想到,這事背后竟還有這樣的隱情,聞言不由都愣住了,心里極受震撼。
尤其是大老爺,他整個人如同受了巨大的刺激般,嘴唇微微抖動著,仔細聽還能聽到他如同夢囈一般的念念有詞:“不可能,這不可能……你胡說!”
孟老夫人早知道大老爺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她也不著急,平靜又殘忍地繼續道:“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嗎?我不相信這些年你就一點也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世。”
大老爺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嗎?
自然是懷疑過的,可他一直努力找著各種借口來安慰自己,比如別人說他和老侯爺長得不像,他便想許是自己的長相更多隨了那個他并未見過的生母,不像老侯爺也很正常,這世上本就不是所有父子都完全相似的。
再比如他違背祖訓迎衛姨娘進門的時候,老侯爺雖然生氣,卻到底遂了他的意,別人閑話說會不會他不是侯府子嗣,所以老侯爺才會妥協讓他納了妾,那時候他卻想,老侯爺這么做不過是為了補償他罷了。
他都已經失去爵位了,都那么慘了,想要個可心的女人而已,又有多過分呢?
更何況大夫人那人到底有多不賢惠,府里人都是知道的,和這樣一個不稱心的發妻過日子,他難道不委屈嗎?
總而言之,他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說服自己忽略身邊所有的怪異,卻獨獨不敢去直面那個最可怕也最真實的可能,那就是——他也許并不是老侯爺的兒子。
畢竟,就算長相隨母,也不可能和父親毫不相干,更何況他和沈淮源兄弟倆名義上也算親兄弟,可沈淮源他們和老侯爺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而他卻連和這兩兄弟都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往事諸多疑點,可大老爺卻一直捂住耳朵、蒙上眼睛,不聽不看也不想。
他想,自己怎么可能不是老侯爺的兒子呢?明明自他有記憶的時候起,他就生活在定北侯府,就連他的名字,也是上了侯府族譜的。
他若不是老侯爺的兒子,太夫人他們怎么可能同意讓他入族譜,還記在先夫人的名下?他們就不怕混淆了侯府的血脈嗎?
凡此種種,他原本動搖的心漸漸堅定起來,他告訴自己,他就是侯府的子嗣,只不過老侯爺他們偏心,有了身強體健的二兒子、三兒子,便覺得他這個病秧子大兒子格外礙眼了。
這些年,大老爺一直是這么認為的,也正因如此,他的一顆心越來越扭曲。
可就在剛剛,孟老夫人一句輕飄飄的話語,徹底顛覆了他這些年的所有認知。
原來,他真的不是老侯爺的兒子,他就是一個和定北侯府沒有半點瓜葛的外人。
是外人呵……
大老爺沉默了。
他的心里很亂,千頭萬緒在他腦海里交織,怎么也理不清楚。